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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明暗交替

出得门来,但见紫石街早已点亮了灯烛,门店前挂着喜庆的红灯笼,比较富有的人家,在临街搭有小牌楼,明艳吸睛,引人驻足。难得一年一度元宵节,古来官方倡导搭台,民间附合唱戏,谁家不想打扮自己,也欣赏他人呢?或三五结伴,老少同游,上街观灯猜谜,看耍杂逗乐,娱人娱己;或守在自家牌楼,听赞不绝口,看丽人经过。街坊巷陌,无不娱情养眼,任尔洒泼狂欢,心儿比蜜甜……一行人像出巢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走近跑远,看这说那,无不惊奇。尤其那十几位“梦里水乡”的少年,总是争先恐后,生怕好东西被人抢走。不久步入西街,登时晃眼,迷糊得不真实,当真是城市中心该有的繁华景象。

话说过得街角,只见宽敞的街面上灯火辉煌,碧树琼枝,绿女红男,与平日里大不一样,人儿,仿佛置身在一片虚幻的海市蜃楼里。有前人做过如下描述:四围玛瑙城,五色琉璃洞。千层云母塔,万座水晶宫。珠缨密密,锦绣重重。影晃得乾坤动,光摇得世界红。虚空中火树花开,平地上金莲瓣涌。活泼泼神鳌出海,舞飘飘彩凤腾空。更兼天时地利相扶从。笑翻娇艳,走困儿童……

这西街就像是个带状花园,中间是一条柳溪,将人流车马隔离,又横跨数座画桥,人气最旺的那一座,与南街接连,那儿便是城市中心里的奢华。立于桥心,看两旁风景,但见家家搭牌楼,户户结彩门,而最抢眼处,是画桥两侧“狮子楼”和“狮王赌坊”的门口了。

“狮子楼”是一家经营美食与歌舞的酒肆,花灯的主题是“有凤来仪”。牌楼里,挂着一盏流光溢彩的凤凰灯,周边搭配十数盏百鸟灯。仙鹤灯,丹顶穿云霞;孔雀灯,顾盼嗅花香;野鸭灯,绿嘴衔荇藻;鹞鹰灯,孤傲却叹息;鸳鸯灯,不离不弃,相对浴红衣……

“狮王赌坊”是一处嗜血销金窝,其花灯的主题是“万兽齐朝”。那牌楼里挂着一盏张牙五爪的麒麟灯,四周搭配有十数盏百兽灯。猛虎灯,啸聚山林秋瑟瑟;狮子灯,血盆大口鬃飘飘;老鼠灯,做贼心虚激凌凌;猴子灯,蹿高伏低摘挑嗗李;银狐灯,雪地踽踽,千里走单骑……

那时火树银花,彩灯叠浪,任尔长了百张嘴,千只眼,也说不尽,看不完。一行人喜好不同,或观灯,或猜迷,或茶坊喝杯茗香,或歌台客串显摆,聚聚散散,分分合合,临行前交代的千言万语,全当耳边的风儿,飘入爪哇国里回不来。

话说鬼灵精李如梦记得追梦私底下的交代,不时在武松与潘金莲之间穿针引线,俟至二人互有搭话,便寻了个由头跑开,坐于稍远处一茶坊觑着,架二郎腿独自悠闲。不想竟引出事端。“哟嚄!谁家妹子明珠暗投,竟是落单无人睬。”另一人接着调戏,却是满嘴污言秽语,“看来腰细臀圆,是个生孩子的婆娘。哥们甭抢了,这女娃我要。”两只毛茸茸的手,似熊掌自身后抱来。李如梦大怒,飞脚踢过肩后,正中那贼人脸门。耳畔听得一声嚎叫,而身前左右,随即围出三五个嬉皮笑脸的泼皮,可见眼睛淫荡,嘴角挂涎。这阵仗,李如梦见惯不怪。其时一公子哥分开众人,摇开折扇,优优雅雅作了个揖,说道:“一帮粗野家奴,怪哥哥平素过于宽容,小生这厢赔礼了。”李如梦哂道:“哦哟!养猪场里的小厮,居然也认得几个字。难得,难得!”“姑娘笑看了。鄙人好歹也是城里数一数二的秀才,吟诗作赋,信手拈来。”李如梦心存戏谑,“说来听听。”那公子哥团花锦绣,有些不正经,模样却也不难看。当即抖了抖衣袖,清嗓作势,朗朗咏来:“腰似三春杨柳,脸如夏日荷花。冰肌玉骨占精华,况在灯前月下!”居然舌粲莲花,口吐风流,引得四围彩声不断。

“这姑娘担当得起,恰如其分,果然应景。好诗!”说话的人在人堆里高出一头,脸白俊秀,如鹤立鸡群,登时将那自诩风流的公子哥比对到尘埃里了。

“哦嚄,又来了个马屁精,本姑娘可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我走,你俩继续。”李如梦正待抽身走人,那个被踢中脸门的“熊爪子”岂肯罢休,当即猱身欺上,大手抓来。李如梦晃身避过,就势后旋扫腿,又中脸面。另几人见“熊爪子”并非敌手,齐齐围来,各出绝活。一时掌影拳脚密如雨点,闪展腾挪裙裾飞扬。那执扇公主哥生怕招徕更多围观,也便不再顾及风度,一旁觑了个破绽,猛地拔地斜飞,长臂暴出,力透扇柄,竟是一招隔空点穴功夫。

李如梦功夫未及一流,对付五六泼皮已然气喘,却那有余暇顾及圈外有人偷袭,那时高鞭腿扫出,登觉踝腕一麻,人儿跌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白衣身影如惊鸿掠过,也像鹰抓小鸡擒了就走。李如梦但觉腾云架雾一般,不知就里被一人拦腰掳去。惊悸之余,想曾经落入那灰袍道人魔掌之苦,不自禁嘶嚷了起来。

话说武松与潘金莲正自述话家常,聊儿时趣事,冷不丁被一老人撞了一下,仿若满池春水被一石头打乱,碎出一片波褶。正待计较,见五六壮汉已追至跟前,竟自旁若无人地照老汉一阵猛打。武松不胜忿怒,撸起袖子拳脚齐出,不过片刻,打趴两人,另几个踹入柳溪扑腾。怎知又赶来数十人围观,众口一词喧嚷道:“武松打人了,武都头打人了……”

武松一时傻愣,想解释又无从说起。潘金莲见状,拽了武松衣袖,说道:“傻哥哥,此时百口难辩,走为上策。”武松晃过神来,想起那老汉可以做证,忙抬眼窥去,当前光影迷离的地面上,却是早已没了那个影子!

好事者愈发人众,而嘘哄声此起彼伏,如同一波波可以淹死大象的浪涛。适才慌神,此时想挤出去,除非耍横动粗,别无坦途。远处,拄着拐杖的西门庆哈哈大笑!

掳走李如梦的白衣人,正是那鹤立鸡群般的翩翩佳公子。他怀里兜着李如梦,仍然快逾奔马,身后追来的一帮地痞泼皮,仅剩那武功不弱的公子哥勉强跟着。眼看一条小巷就在前边,任他拐进去那昏暗绕弯处,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找。

话说郑紫培、刘礼、刘潭仨正自在街角看猴戏,闻得有女子呼救声传来。只在抬眼间,但见一白衣男子抱有一人急急奔来,几乎足不沾地,其势如风卷云,不可阻挡。三人哪管三七二十一,望街心一拦,掣剑当前。白衣人暴喝一声,剑吐寒芒直逼过来,竟不停留。郑紫培仨眼花跳开,让在一旁。耳闻咝咝声响,一股乌烟喷出,登时弥漫,知是本门“烟花号炮”发威。

“我是李如梦——快救我——”“姐姐别慌,孟晚舟、郑紫培在你身边!”第二波拦截白衣人的是孟晚舟、孟秋月、许长泰。孟晚舟年少却经验老到,见敌方武功高强,非几人能够抵挡,旋即当空打出“七彩烟花”求救信号。随即刷刷蹿上墙头,居高发号施令,着众人退出外围盯守;同时,又与李如梦搭话,随时监控白衣人在烟雾里的行踪。

“臭小子忒也歹毒!”白衣人听声辨位,竟是依样画葫芦,嗖地拔地腾纵,扑向孟晚舟。话未落,但见一道白光自漆黑里刺出,夹风雷之势。孟晚舟猝不及防,挥剑硬挡,仅“当当”两响,手中之剑已然把持不住,无奈跌入瓦顶自保!

“哈哈,‘梦里水乡’的功夫也不过如此!”但见那高个青年自烟雾里走来,立于屋脊,还剑入鞘,飘飘白衣竟一尘不染,而怀里抱着的女子,正是李如梦!

“这姑娘,由我——‘柴芜湖’保管到三更。告诉你们那位无所不知的追梦少爷,有本事把本公子找出来。否则,过了这个三更天,她,便不再是黄花闺女了!啊哈哈——”

那么,追梦哪去了呢?追梦这一个小组,由路况较为热悉的晴翠领队,一共有晴翠、追梦、武大、李丽红、徐伟明、徐明谨、陈姝等七人组成,兼职居中策应的工作任务。可是,本门“七彩烟花”信号当空炸响,追梦,包括师父洪次玉等人,怎可能装哑作聋视而不见呢?!孟晚舟急而无策,想追出去,敌人掳着李如梦,早已没了影迹。

另一处水岸桥边,洪次玉、铁头、许宝钗、烟筱扬、李思晴、李思霞两组合一,大费周章硬挤猛闯,终于将深陷尴尬境地的武松和潘金莲搭救了出来。而追梦等人,遇上的对手,却是来路与武功尽皆深不可测的那个“倜傥公子”!

“狮子楼”厢房“牡丹阁”里,追梦与“倜傥公子”相对而坐,身后分立着各自拥趸,分别是晴翠、武大、李丽红、徐伟明、徐明谨、陈姝,还有对方“霓裳羽衣”四美。坐着的两人仿佛是生分了的老朋友一般,有一搭没一搭地毫无边际聊了个没完没了。“倜傥公子”想知道的是“梦里水乡”及其《明日宝典》,涉及这种敏感话题,追梦总是半真半假地将宝典秘笈的去处推给商秋和李昌浩;而追梦一旦提及千岛芜湖“丹顶仙踪”武林秘事,“倜傥公子”也是一笔代过,附和只是听闻,似有若无。“倜傥公子”看来轻松洒脱,全无戒备。他相信这位人称“无所不知”的追梦少爷决非自己敌手,却又很感兴趣,因为风传他怀揣《明日宝典》。真正能让他投鼠忌器的是“四尊者”头牌孟秋娘;追梦倒是七八分凝神敛气戒备,两三分佯装闲淡悠然。轻功尚可即兴发挥,而“天马行空”功夫及其制敌手段,必需建立在聚神敛气的基础上方可全力施为。论气场,两人旗鼓相当。一个是人人争着领回家的青葱少年,另一个是女人们最想嫁过去的倜傥公子。就这么坐着,聊着,只动口,不动手,拂琴弄月一般消磨时光,又仿佛是一幅静美的伊甸园画轴。而双方随从迷茫恍惚,时儿觉得自己置身事外,只是在欣赏墙上的一个画面,时儿置身其中,成了观棋不语的童子。

时间仿佛停止了,却是因了七响号炮声传来,声声撼动心脉。追梦应声站起,匆匆揖礼道:“小弟先行一步。敢问兄台落足何方?方便日后拜访。”“倜傥公子”不感讶异,起身回礼道:“在下暂住西街,不久自能相见。小哥请便。”似乎意味深长。

街上灯影幢幢,人儿亚肩迭背。身前身后不时有嬉闹声响起,引人驻足。近处或远方时有烟花爆开,吸人眼睛。灯明灭,歌正兴,元宵灯会正在如火如荼进行。西区巷口,适才那”烟花号炮”的烟雾尚未散尽,追梦等几个小组二十左右人儿已经聚集在一起。孟晚舟、郑紫培等亲历者分别说了经过,谈了看法。李思晴、李思霞曾经惨遭蹂躏,这种被人挟迫的滋味,深入骨髓,痛彻心扉,今生不会消停,更不可能忘记!但见二女未语泪先流,凄风苦雨般逢人便拜,巴望着追梦、武松等人尽快想出办法。众人于心不忍,却又理不出头绪,现今二更初刻,再过两个时辰便是三更天,这么短的时间,而人海茫茫,怎么找?!

追梦两只食指抵住左右太阳穴,这是他聚神敛气的招牌动作,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施展“天马行空”功夫,让自己的意识能量离体出壳,去搜寻李如梦的去向,如同那日在“水月亭”出壳入侵“倜傥公子”的思维一样。另一边厢,晴翠亦自闭目思索。她在想,那掳走李如梦的白衣人身形飘逸,武功高绝,而烟筱扬断定其人并非本地人氏,尤其那潇洒的样貌,总引人将他与“倜傥公子”联系起来,不会是巧合吧。所以,不妨回头找“倜傥公子”要答案。

“嘭嘭嘭”连续三响烟花在附近炸开,将追梦的思绪爆了个七零八落。“唉!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左右啊!”追梦叹息着望向李思晴姊妹,复道:“在西街一处大宅院有较为明显的信号,筱扬兄可否圈定个范围,那是谁家府第?”烟筱扬喜道:“是西门庆府第!这花花公子颇有能耐,也就最近这几年突然暴富,田产、豪宅、门店、生药铺子样样占有,尤其与官府颇多勾联,过从甚密,家里还闲养着近百地痞无奈,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那白衣人如果有个雇主,或江湖朋友,非西门庆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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