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传讯室,许云舒便看见了眼神有些疯癫的彭之至。
这般模样,倒与刚刚何忠华给的资料上的照片似乎判若两人,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彭之至疯疯癫癫,痴痴傻傻,时而又会清醒,然后破口大骂,不一会儿,又变回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许云舒迟疑的坐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带着疏离,带着冷漠,也带着魔幻。彭之至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好像看见了那个他日思暮想的人儿。那个人,拥有一双跟眼前这人一样薄凉而神情的眼睛。
“你叫什么?”
望着这双眼睛,彭之至像是恢复了神志,一刹那清醒了过来,乖乖开口应答了许云舒的话:“我叫.......彭之至。”
许云舒看着彭之至,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这次这个连环杀人分尸案,是你做的吗?”彭之至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的,就点了点头。似乎连许云舒自己都没有料到,竟然与这个人对话如此容易,看来她准备的长篇大论似乎也用不上了。
“你为什么要杀人呢?这些人与你有什么过节吗?”
彭之至突然变得凶狠,手铐随着手的剧烈摆动发出巨大的声响,原本看上去恢复清醒的彭之至眼神凶狠,充满了红血丝,几天几夜没有整理形象而显得十分憔悴。
“那是他们该死!”许云舒微微捏紧了双手,将自己的眼睛对上了彭之至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为什么?”彭之至被这个眼神唬住没一会儿,反应更猛烈了:“没有为什么!他们伤害了他!”“他?那个他?”许云舒继续追问,没有一点怯场,更没有害怕。面对这般,就连专业刑警都没有的沉着冷静倒是让何忠华与在座的警察们都惊了一惊。
彭之至像是微微恢复了一点理智,可是头脑痛得发昏,本想敲敲头,可是双手被拷在桌子上,他只得用头撞击桌面,然后起身,发丝凌乱,看不出个人形,眼中闪的光暗淡了些:“他只不过与我同一个性别,其余什么都是不同的,为什么他们偏偏就要穷追不舍呢?”
原来如此。
许云舒大概搞明白了,然后转身要来一杯水,抵到彭之至嘴边:“要喝吗?”彭之至顺着许云舒抬起的手喝了两口水,又清醒了一些,可眼眶已经红了。
“在心理学的定义上,他们将同性恋定义为一种心理疾病。我并不这样认为。因为我觉得,”许云舒强行对上彭之至那双眼睛,认真说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性取向,叫,心之所向。”
忽然,彭之至的那双眼睛像是恢复了一点少年气息,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可是却带着一点点的无助,掩盖住了眼底的癫狂。
他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有两个警察进来控制住了他,而彭之至哭的同时,将整个案发经过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
许云舒解决了这边,觉得江齐比赛也结束了,匆忙赶回比赛场地,想要再看看江齐。
却在最后一个岔路口即将要转弯的时候,看见近在咫尺的比赛场地传来惊天一声,比赛后方的一块地,爆炸了。
那一刻,许云舒感觉自己心脏停跳了拍,钱都没有付,连滚带爬的下了车,飞速奔向比赛场地内。
爆炸不仅引起了整个比赛场地后方坍塌,更有火势蔓延,唯一比较好的消息,就是观众席的那一块没有受到牵连,最恐怖的,还是刚刚才退下场去的选手们。
许云舒进去,便看见ONE跟零儿几人,并没有看见江齐,刹那间腿就软了:“江齐呢!”许云舒几乎是在咆哮。零儿扶着腿受伤了的ONE,气喘吁吁:“江神.........江神好像还在里面救人!”正巧,罗霖被一把推了出来,然后看着几人是非不分一般嚎起来:“去救江齐啊!他把我推出来了自己没出来!”
听到这儿,许云舒拨开人群,冲进火光中。
她看见了江齐,江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满面尘灰,被一块柱子挡住出路。
“云舒!出去,别进来!”这是头一次,江齐叫她的名字。
许云舒跨过柱子,紧紧的牵住了江齐的手,笑笑:“走,姐姐带你出去。”江齐眼眶瞬间就红了。
又有一根横梁断裂,眼见着就要将两人压住,江齐本想要将许云舒护在身下,无奈刚刚救人用了太多力气,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只看见许云舒将自己的瘦弱身躯展开,还不忘将江齐团成一团,将电竞选手最重要的手护在最安全的地方,浅浅笑到:“你还要比赛呢,怎么能受伤呢?”
瞬间,巨大的横梁压在了身上,两人瞬间失去了知觉。
“肋骨断了六根,左手骨折,脑中淤血严重,重度脑震荡。”
“另外一个呢?”
“皮外伤。”
“那这个女孩要多久才能醒过来?”罗霖满面着急,他后悔自己将江齐留在了里面,没有及时将他给拉出来,也后悔自己没有拦住许云舒。
医生望了一眼浑身插满管子,躺在ICU里面的许云舒:“看命吧,短则三天一星期,长则.........可能是永远。”
几人同时跌倒了凳子上,包括刚醒就坚持自己没事跑过来看许云舒的江齐。
ONE的腿已经打好了石膏,已无大碍,零儿只是背部有些擦伤,伤势也不重,这一次,除了许云舒,无一中伤,无一死亡。
“姐姐说她想要一个今年的世界冠军的奖杯。”江齐可能是先前已经哭过了,眼眶红红的,说话声音带着鼻音。
“我们,今年给嫂子赢一个最大的世界冠军回来,然后让她亲眼看见我们手捧奖杯,站在世界之巅。”零儿的语气也是坚硬无比。
经过一次不知是莫名其妙还是有预谋的爆炸,罗霖感觉,这几个看上去整日打打闹闹,没个正型的孩子们,长大了。
而躺在ICU里不省人事的许云舒,眼角划过一丝泪。
崽崽,等着姐姐,我既然错过了去年你们夺冠,那姐姐一定要看见今年的你们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举杯欢呼。
听见你们喊,电子竞技,万寿无疆。最近这几场春季赛,ONE 和零儿甚至罗霖都不敢去招惹江齐。这几个月江齐像疯了一样,每天训练超过十八个小时,还要每周抽出时间去看许云舒,可尽管如此,依旧是一路连胜无败绩的到了决赛。
明明没过多久,可是江齐如同变了个人,不再圆滑,不再笑靥如花,每天就连复盘都是三个小时往上,一场复盘夸张度甚至到了三十四次。今天,是决定胜负的一天,他要亲自将世界奖杯捧到许云舒面前。
“下面便是我们今年的总决赛现场了,今日要在上海决出胜负的两支队伍分别是德国LKS战队和............中国ZR战队!欢迎!”
当灯光打到江齐身上的时候,面容冷峻,比几个月前瘦了许多,眼神中带着一份坚定,尽管,对面的LKS除了去年换人痛失冠军以外,一直是不败神话,就连江齐,也不敢说是有百分之百的可能会赢过他们,可是,他必须要赢,因为姐姐想要看见他再一次站在世界之巅。
“兄弟们,加油。”江齐不再笑了,赛前鼓励也只有一句,不再会像原来那般大刀阔斧了,而他,身上有两个人的愿望。
ONE与零儿对视一眼,同时对江齐点头:“江神,放心。”
万般不易,到了最后一刻,屏幕上显出来的胜利让江齐有些措手不及,还差一点点,他们就要输了。
“我们.........赢了吗?”江齐有些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做到了真正的赢了不败神话。
“电子竞技,万寿无疆!”
“ZR!ZR!江神!Regular!”下面的欢呼声涌过整个比赛现场,一浪高过一浪,可江齐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捧起奖杯,下了台之后飞奔出去,想要去找许云舒,可是刚刚出了比赛台,穿过后台,便听见了一声熟悉,却有些遥远的声音:“崽崽。”
江齐转过头,看见了一身白色长裙的许云舒,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可是比躺在ICU里面的那个许云舒还是要好了太多,她眉目温柔,棱角被灯光柔和,周边好像空无一人,两人眼中,只有对方。
“姐姐!”
夏日阳光正好,骄热却不失温软。
都不是一见钟情,都是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