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八道......”林弈城心头一沉欲待出手。
方清旭走上两步到他面前,“你害怕吗?怕我揭穿你吗?你想否认吗?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你,你知道林秋末为什么匆匆就答应和我结婚吗?”
林弈城不语看向他,眼中却已充满怒火。
“因为我拿你的安全威胁她,她没有求证事情的前因后果是否真实,就答应了我,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轻率?还不是关心则乱?”方清旭淡淡笑着,那笑声里有一丝不屑,一丝悲悯,还有一丝心疼。
“你......”林弈城气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这个人字字诛心,听的他痛断肝肠。
可是他说错了吗?难道不是他的优柔寡断似是而非的态度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吗?每每她看他的眼神,满是渴望满是依恋,他的摇摆不定他的顾虑终于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他,怎么会不懂他的思虑,她敏感而多思,聪慧而忧郁。正是因为太了解他了,所以她从来不说什么,可是不说什么就该无视吗?
林秋末住了几天医院就回家休养了,林弈城却说联系好了一个适合休养的地方,环境不错,林秋末并不想去,他坚持说那地方风景秀美,空气清新,她也就没有再坚持,这段时间确实挺糟心的,离开这个伤心地也好。林秋末在旁边看他收拾东西,奇怪怎么打包这么多东西?
“我们这是要搬家吗?”她开玩笑说。
“住的时间长,多准备些东西。”
“住多长?你的工作呢?你那么忙?”
“这阶段的工作刚刚告一个段落,我申请了长假。”
“可是......”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可是,听我的安排好不好?”他上前来抚了抚她的脸颊,眼神里溢出来的温柔“秋儿,让我来陪你好不好?”
陪我?是陪这一阵子还是陪一辈子?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哪儿不对呢?
秋末嗫嗫嚅嚅,“梁雅丽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打人就要承担后果。”林弈城的声音冷冷的。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她。”
“不管事实如何,表面上看就是我介入了她的感情,我......不恨她。”
事实?是啊,事实如何?林弈城不敢想事实是什么样的,这其中难道没有他的不作为和放任吗?
惟愿还有时间。
秋末旁边看着他打包,大多是衣物,他动作很利落时间不长就收拾好了,他拎起箱子往外走,她在后面慢慢的跟着他。
“怎么不走了?”秋末险些撞到他身上。林弈城转身看着她,神色复杂的侧了侧身子。
外面的太阳很大,白光刺眼,秋末稳了稳神,大门外一张轮椅上一个白的耀眼的人,那张脸林秋末只在镜子里看到过,她从没有想到别人会和自己有一张相似的脸,一阵眩晕,可这张脸又和镜子里的不同,他虽然惨白却很阳光,看起来孱弱流露出来的却是坚毅,清秀的脸庞看起来疲惫却满是笑意。
没有骄奢淫逸,没有狂傲不羁,他不像那个高官的儿子,也不像那个傲慢奶奶的孙子,就像是一个教养极好的邻家的大男孩儿,未曾开言,林秋末的心瞬间融化了。
林秋末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人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喜欢上了这个男孩儿,莫名的有一种亲近的感觉,他在她的生命里仿佛出现过,这种感觉很强烈。
如果说她大半生做的都是噩梦,唯一出现在她梦境的温暖就是偶尔会有一双小手拉着她,虽然她梦中的人物都是没有五官看不清楚是谁,但是那双小手传递给她的就是当下的感觉,她恍惚有一种久违的感动
“你好,我叫高明明,这位是林大哥吧?”大男孩自我介绍,向林弈城打着招呼目光却看向林秋末,真诚和煦如一缕暖阳。
“我是,你好。”林弈城应了一声目光也扫向她这里。
“不用说,这位一定是林姐姐了。”高明明语调不高,有一种病人骨子里的虚弱。
林秋末对当下的状况还来不及反应,有些发愣,饶是她平时多么伶俐的一个人,眼下却是悲喜交织,不知所以了。
“哦,抱歉,你们是准备出去吧?”高明明看着愣怔不语的林秋末,对自己的突然造访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林秋末有些不知所措,突如其来的一缕白月光竟让她不知如何应对了,她已经习惯了面对生命中的嘲弄、磨难、困苦、伤痛,乍然而至的美好砸的她有些晕。
坐在轮椅上的男孩儿又进前了一步,没有来由的林秋末后退了两步,她还不习惯和人建立亲密的关系,冷了二十年的心不是轻易就能打开的,尽管她内心迫不及待的喜欢上了眼前的男孩儿,但她还没有做好和他执手相看的准备。
“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林秋末看着他的眼睛,和她的眼睛很像,水汽润泽,睫毛长长,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她想轻轻抚一下他的脸颊却觉得过于唐突,是以怔怔的看着他。
“你不反对,我便这样叫你了。”男孩儿又上前,他拉住了林秋末的手,她想逃离身子却没有动有些微微的发抖,他的手比她的手还冰凉。
“姐姐,你知道吗?我时常梦见自己有姐姐,没有想到是真的,你可知道我有多欢喜。”男孩儿仰头看着她,脖颈修长,笑意盈盈,是由内而外流露出来的最自然的欢喜,这笑让林秋末的泪水簌簌而落。
“对不起,姐姐,让你伤心了。”男孩儿歉意的说,眼神有些黯然。
“不,不......”哦,天,林秋末暗骂自己蠢笨,竟成了有嘴的葫芦说不出话了,她明明心底欢喜的紧。
这欢喜绝无仅有,少之又少,以至于掉落在她心底无边的荒漠里,冷冻的心窟里,泛起的巨大涟漪把她给震晕了。
一起来的随从近前和男孩儿耳语了几句,男孩儿略一沉吟,“姐姐,我能抱一下你吗?”林秋末急忙弯下身子,紧紧的抱住他,衣服下面肩胛骨突起,身上一股的来苏水味,她鼻子酸酸的,这么好的,这么明媚的人怎么会生病?
“对不起,姐姐,我没有早点找到你......”男孩儿在她耳边低语,珠泪点点,打湿了她的肩头。
“没有......”林秋末笨嘴拙舌的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满腔的热烈的情绪被紧紧的包裹着没有出口,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要走了,你要保重。”男孩儿喃喃的说,神色愈加疲惫,双唇没有一点血色。
林秋末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心口憋闷的厉害,说啊,把你对亲人的所思所想都说出来,那不是你一直期盼的,渴望的吗?你这个笨蛋,关键时候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也是......”张口结舌了半天,她憋出来三个字,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男孩儿走了,林秋末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
林弈城冷眼旁观完整个过程,心中五味杂陈心情沉重,没有来由的对眼前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不安,不知道这对林秋末意味着什么,有些事情躲都躲不掉。
“林弈城,你刚看到了,他叫我姐姐......”秋末有些喜不自禁,脸上笑意渐起。
“是,我看到了。”林弈城眉毛挑起,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这丝忧虑不知何所来,亦不知何所去。
“你看我这没有出息的样子,被人叫了姐姐,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你还没有见过我这蠢笨的样子吧?”秋末嘻嘻笑着。
林弈城眉头紧皱,她嘻嘻笑的样子让他的心没有来由的揪了起来,莫名的有些担心。
“我有些担心他,我想明天去医院看看他是什么情况。”秋末想到抱着他的时候他瘦骨嶙峋的脊背硌手。
“好,我陪你去......”林弈城声音低沉,复又把箱子拿回房间。
“对不起......”秋末歉疚的看着林弈城,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怎么会......”他想说我只怕时间不够用来不及陪你,他也恼恨每次变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不曾违逆过她的意愿,只要她愿意,只要她高兴,自从方清旭告诉过他那些话,他的心就沉沦了,他有时候能猜到她的心意,有时候觉得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她不想说,他也就不会追问,知道她会有些苦衷,但是却不曾想到她为了他会这么做,会紧张他到如此。想到此,心中又骂自己混蛋,他该知道她是一直很在乎自己的,想来还是他辜负了她的一番深情。
他天真的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让她自己独自承受这份苦楚。复又苦笑,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哪有什么重来,人生可以彩排吗?
他温柔的看着她,“秋儿,不要什么都自己独自去承受,你还有我。”
她亦温柔的看着他,“我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尽管时常惊涛骇浪,溃不成军,正是因为有你才能让我感受这人世待我也不算薄,你眉眼里的柔情是支撑我笑对荆棘丛葱的良药,你温暖的怀抱使我步履不再艰难,因为有你,我从来不曾畏惧。
现在还有那个白月光一样的弟弟,他如一缕暖阳照亮了我,他也像一盏明灯为我指明了方向,如果是从小一起长大,我一定会好好的疼爱他,好吃的让他先吃,好玩的让他先玩儿,我只要在旁边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就好,如果......哪有什么如果,秋末哑然失笑,现在也好,不管早晚终究是来了,如雨露甘霖一般滋润着她渴盼的心田,终究是她的家人来寻了,哀怨,悲戚的心境似是等到了一丝满足,这个男孩子,这个弟弟真的很好。
林弈城看着她嘴角泛起的笑意,分明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刻,心中总是有些莫名的紧张与担心。
是夜她睡的很安稳,没有做梦,睡的不算早也不算晚,一觉睡到天亮,似是甩掉很多负担,似是释怀了纠结很久的情结,总之身体通泰,心情放松,她竟不知自己还会有如此愉悦的时候。
打开卧室门,一阵熟悉的氤氲着饭菜的香气浸入她的呼吸,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水蓝色的暗纹衬衫束在腰带里,高高挽起的衣袖,一个袖口的纽扣映射着光芒,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扭过头,颌下两颗没有扣的纽扣,修长的脖颈,微露的锁骨,秋末微微的笑了笑,奇怪,以前看到他心中总会情欲难耐,现在看到他竟然没有了那种想粘着他,想靠着他的想法,突然的还有一些不适应,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执念,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心中有些不安,一种习惯的改变,一种模式的更改发生的悄无声息这说明了什么?
“笑什么?”
“看到这么帅的男生大清早的给我做饭,开心啊,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苍生。”秋末笑眯眯的说
她多长时间没有这样轻松的调侃人了,她总是貌似语调轻松,只有他知道她的内心的苦痛和煎熬。
“饭好了没有?我饿了。”
“......马上就好”林弈城看着她从昨天到现在嘴角都抑制不住的笑意和松快,无声的微叹一声。
匆匆吃过早饭,林弈城就在她的催促声中,一起去医院了。
一路上她心情又激动又忐忑,那里有她想见的人也有她不想见的人,到时候难免尴尬。
林弈城一面开车一面从后视镜里看她坐卧不安的样子,“很紧张吗?”
秋末点点头,一双手紧握着放在膝盖上,关节都发白了,林弈城伸手覆盖上她的手拍了拍,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度,让她瞬间提着的心不再那么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