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花说，睡不着？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恩，你说。灵应道，想了一下，却又说，不许讲鬼故事。
知道。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爱情故事也不要。她说。
那你要听什么故事呢？花问，灰姑娘的玻璃鞋或者爱丽丝的游记？
你的故事。灵说。
如果你答应明天就忘记它，可以说给你听。花睁着眼睛，让星光可以落进自己的眼里。
我答应，对那只蝴蝶发誓。灵伸出两根手指，修长手指上的白色指甲在星光下闪出光。
故事很简单，有一天，我出生了，然后学会了说话，然后会打架，会捣乱，然后就活到了现在，以后，以后我还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以后某一天我会死。花说。
灵打了他的肩一下，不要敷衍，我要听真的。
十六岁，我爸妈死了，死于台风之中。他闭起眼睛说话，声音很轻，我走了，去了广东某个城市，和几个认识的坏孩子，开始时在一间工厂打工。老板刻薄，对我们不好，于是，我们一起砸了他的厂房，然后逃走。也许警察在追我们，害怕。那几个孩子跑回家去了，我无家可归，依然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徘徊。是在夏天的夜里，我认识了几个流氓。我加入了他们，一起偷东西，摩托车，自行车，什么都有。有时也充当打手，有时去收数。什么都做。可以说是坏事做尽。再后来，警察布下陷阱，抓了几个人，我和另外两个跑掉了。我们分开跑。我回到了我从小生活的小山村，因为那一天是我父母的死忌。我在山上遇见舅舅。他带我来这里，要我读书。我答应了，因为我其实并不讨厌学校。
可是，舅母不喜欢我。所以，我只在他们家睡了两天，然后一个人在外面漂荡。白天上学，晚上在街头漂。有时也做一些坏事。一次偶然，遇见了蔷薇。她是个妓女，以前在广东的时候就是。我住到了她家里。她介绍一些人给我认识，我帮他们带一些走私的货去广东。这里走广东的私货大多是我带的，或者是我联系的，因为那里我很熟......
他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她静静等待，知道他会再开口，可是，困倦袭上来，眼皮渐渐拉上去，再睁不开。哪怕她做再大的努力。她睡了。在暗夜的星空下，在蝴蝶栖息的山谷里，在喜欢的男孩的身边。她睡了。
我们不在一个世界，我甚至已经失去了明天，命运的轨迹已经确定。他继续说话，声音更轻了，知道她睡着了，这是说给自己听的。我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暗无天地。你不同，成绩优秀，家庭很好，只要稍微努力，考上好的大学，将来，会找到一个很好的男人，会过得平凡而幸福。一切都已经注定。一切都已经注定。
他坐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女孩的身上。女孩安然地睡着，恬静的唇带着诱惑。他想轻轻地吻一下她的唇，于是，停在黑暗中看了她很久很久。但最后还是没有吻下去。他叹了一口气，躺在一旁，闭起眼睛睡去。
女孩靠过来，身体微微颤抖，脸在他的肩头蹭了蹭。他知道她是冷了。他转过身，抱住她，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她。女孩的身体停止颤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释然地睡去。他抱着女孩，隔着两个人的衣服还是能感觉到她的乳房抵在他的身体的触觉，不能自主地开始想象她的身体。他摇摇头，轻轻地，害怕惊醒这沉睡中的孩子。可是，已经****的那话儿还是硬硬地抵在她的大腿根处。但他保持冷静，闭起眼睛来，只是抱着她，不动。
精神的理智始终还是可以控制肉体的欲望。
清晨醒来，她发现花的衣服盖在自己的身上，而花却不在。她害怕，唤他，花，花。
我在。花从小树林里走出来。
你去那里了？我以为你走了呢？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马上会落泪哭泣。
只是解决每天要解决的事而已。他说。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脸红得和自己小学时造的句子一样。女孩的脸红得跟树上的大苹果一样。是了，这就是她小学时造出的句子。如此经典，以至于到现在的孩子还这样造句。
跟我来，带你看一个东西。他带她穿过半人高的野花，走到一块没有野花覆盖的草地上。
你要我看什么？她问。
那个。他的手轻轻一指。
恩。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块有两米高的大石板安静地躺在草地上。
过来看看吧。他已经先走过去，蹲在石板边，手轻轻拿下一小捏的干苔藓。
她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他指给她看石板上的奇怪文字，是他们都看不懂的文字。只是，这样的石板，只要看一眼就该知道的，这是一块墓碑。
是，这是一块墓碑。他回头看她，坏坏地笑起来，其实这里是一个坟墓。一个很大很大的坟墓，里面葬着古代的将军，还有很多陪葬的奴隶，珍贵的珠宝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心里害怕，天就知道，她昨夜居然睡在一个大坟墓上。
这两个字，是将军的意思，我曾在祠堂里见过。他指着上面的两个字黑她看，用手指沿着字的痕迹再刻了一遍，说，也许，这里住着的是我的祖先，所以我才会觉得这里如此的亲切，所以才可以见到这里的奇迹。我的祖先就是一个将军，是的，战无不胜的将军。我是将军的后代。睡在广东街头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应该告诉老师，让市里文物局的人来看一看。她说。
不，谁也不能告诉。他说，这是我们的城堡，我的祖先就住在此处，我不允许有人打扰，甚至挖起他的墓，把他的尸骨拿去当展览品，供世人指指点点。
什么？她惊讶地望着他。
你不会希望有人来把这里挖开，让那些蝴蝶死在日光之下，让古人的尸骨在怨恨中哭泣的吧。他认真地说。
不，不会。她觉得害怕，于是说，我们走吧，该回去了。
走吧。他说。
古老坟墓，由将军的后代守护，由成千上万的蝴蝶守护，这是一个奇迹，这是一个传说。
关于花的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