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与死的边缘，真与虚的分界，迷梦，或许是唯一的词汇。
我这是在何处，天堂，地狱。
他站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这样自问。是一个纯白的空间。绝对纯白的空间。没有其他任何颜色，没有其他任何的物体，甚至没有像风一样流动的时间。如天使迷梦中那个封印之境相似的时空，不同的是，此处是绝对的纯白。一无所有，除了他。于是，他发出干涩的声音问自己，我是在何处，天堂，地狱。干涩的声音在无限的时空里散开，其间没有撞到任何东西，所以，并不返回。简单说来，就是，连回声也没有。
这是我的世界？为我而准备的世界？在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连回声也没有的时候，他在心里这样想，没有说出口。果然，如他所想，他在心里的想法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扩大之后在这空间里响起来。那声音似乎是他的，却又不是他的，变了行，扭曲得怪异。是了，这是我的空间。他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原来，人死去之后，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吗。他伸出右手，缓缓动了动修长的手指，扬起笑，那就让我再一次落泪吧，试一试，也许可以。
他闭起眼睛，开始陷入了某中沉思的境界。
或许。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果然如他所想，回到了双亲尚在的童年。他一直藏着泪的童年。在记忆的最深处，童年。
蓝天，白云，遍野的绿色草地，高大的皂荚树，农村的房子，灰色的墙......
是了，这就是他的童年。
身材高大的男子挑着一担水，从他的身边经过，用空出的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对他说，来，花，和我一起去山上吧。
于是，他跟上去，有时跑到前面去，有时跟在他身后，有时摘下路边的小花，有时跑下小台阶到溪边洗手......他带着无限的欢喜，跟随在父亲的身边。身材高大的男子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着他笑笑，却才不说话。父亲是沉默寡言的男子，对他。这是为什么呢？他从小就思考这问题，一直到父亲离开，一直到水他的子弹进入他的脑袋，他都不明白。但，此刻，再一次来到父亲的身边，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这就是他的爱。
他跟随父亲走了很长久的山路，其实，那段路并没有这样长，只是他喜欢，所以故意让路变得长了。他们到了小时候的土地上，是一小块菜地，旁边有一个不大的水塘。水塘也是他家的。秋天的时候，他经常拿了鱼杆来钓鱼。鲤鱼，青鱼，大大的草鱼......什么鱼都有。每当他钓起鱼来，父亲总是用手摸摸他的头，不说话。
此时，父亲正给胖胖的小白菜浇水，一脸满足。似乎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乐趣。他在一边看，以一个三十岁的男子的心态观望。
父亲浇完水，从池塘边的草里拉出两支钓鱼杆，递一支给他，说，钓到鱼的话，晚上就可以喝酒了。
于是，他们两个坐在池塘边上，开始悠闲的垂钓。天空的大朵的云在身边飘过，他们不与理会。这对父子，此时是欢喜的。
他时不时偷偷地回过头去看父亲的侧脸，泪水流进心里。多少年前的童年，父亲还在，他们这样默默地坐着，阳光下，草地上。这就是幸福，只是当初他还不知道。年少的时候，他不够爱他。他一面想一面在心里哭泣。
也许是因为他的哭泣的缘故，开始下起雨来，他和父亲站起来，鱼杆插在岸边，两人躲进池塘边的破破的小茅草屋里。然后，他看见妈妈撑着伞来了，带着午饭。这就是所谓的梦吗？
他们一家三口在小小的茅草屋里吃午饭，父母说着无关的话，他沉默，一面暗暗流泪一面吃下无味的饭菜。
是台风，是上天，夺去了他的亲人，夺去了他幸福的人生。
那里有人在等你。父亲突然开口对他说话，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是一片安静的小树林。
他站起来，跑过去，半路上回过头，父亲和母亲站在小屋门前望着他，面带微笑。于是，雨下个不停。
他走入小树林里，由于下过雨，苍翠的叶片划过他的衣服，留下淡淡的湿痕。他走进去，慢慢地走。前方不远的地方，一袭白裙轻轻飞扬。他轻轻走到她的身边，唤她的名字，灵。声音轻轻地颤抖着，似乎害怕。
女孩回过头来，还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微笑，说，你来啦。
是，我来了。他说。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很久了，你可知道？女孩调皮地笑着，伸出手指在他的脸上画了一下。
我知道的，我也一直在寻找你。他不敢伸手拥抱她，生怕只是轻轻一碰，她就会化作一道清烟，一下消失掉，永远不再回来。
为什么你以前不说呢？我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呢？她做出生气的样子，歪过身去。
我，我。他低下头，确实是他的错。
女孩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衣服，不说话，头看向另一边。可是，他心领神会，也不再害怕她会消失。一下子就把她抱住了，紧紧地。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灵，我一直到在寻找你，我爱你。他又哭了，这一次，泪水不是流进心里，而是淌在脸上。
我要和地球人结婚了。女孩说。
他低头看的时候，自己怀里抱着的却是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孩。
在他还来不及说话的时候，女孩又变成了上官鸿舞，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可是，你何时来看我呢？女孩突然变成了晓，用手指顶着太阳穴，撅着嘴说。
真是幸福。他这样想。在一切都归于空白的时候。
他终于如愿见到自己的双亲，又见到了离开的一个个喜欢的女孩。虽然是梦，却比真实还好。他喜欢这里。他轻声叹息，早知道这样，我一早就死去不就好了。
迷梦，虚幻带来的安慰与欢喜。他沉沦，迷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