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恒回到住处,天色才蒙蒙黑,他抬头看一眼环境,这是一处建在高台上的旅店,店门开阔,人群来来往往,热闹非凡。他拴好骆驼,慢步踏上台阶。伴随登高,视野渐渐开阔,心内萦绕的神魔、度化、慈悲,在开阔的境地里,更显清明。人生一世,梦幻泡影。更无论神魔妖异,一场缘聚缘散罢了。
傍晚的风吹来,扫过刚刚用水冲洗的地面,扑到脸上时凉意丝丝,陈宇恒嘴角不觉绽开笑意,十几天了,终于又可以在绿洲睡个舒适凉爽的觉了。
“昨夜,谢了。”
陈宇恒闻言回头,冯诚中已经擦着他的后背走过了。陈宇恒一见冯诚中,猛地来了精神。
“不、不客气啊。举手之劳。”边说边笑呵呵蹭了上去。
冯诚中见他扑来,脚步下意识的往离陈宇恒稍远的地方偏了偏。
陈宇恒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也不在意。继续黏在冯诚中身边套近乎。
“冯公子内功定是深厚吧。我的迷咒你是怎么做到几个时辰就解开的,旁人一天都不见得可以解开呢。”
冯诚中顿住脚步,“你给我下了迷咒?”
陈宇恒不好意思笑道:“你当时醉酒了,模样可太凶了。你那刀那么锋利——”
“说重点。”
“好、好。下了迷咒比较省劲不是。不然,你定是不乐意去我帐幕。万一纠缠起来,吵醒旁人,那不就——呵——不太好了是不是。”
冯诚中神色不动,“你会法术?”
陈宇恒笑道:“一点点而已。”
“出自何门?”
陈宇恒抓抓脑袋,“无门无派。”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些的。就好像天生就长在了脑子里。母亲常说是幼年时父亲教会的,也许是吧。
冯诚中深深的盯了他一眼,往前就走。
“喂!我说真的!你等等我!”陈宇恒一路追着大阔步前行的冯诚中,一边解释,“我真的没有师承,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些,你相信我!”
冯诚中连回头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直接跨门而入。
“我其实也只是会一点——哇!”陈宇恒忍不住赞叹出声。金碧辉煌啊!方才辩解的思路一下就被眼前的华美陈设冲散了。
这是一处平面300多平米的大客厅。当门是华丽的楼梯,离地三米之后,在旅店中心处分别向左右延伸至二楼。一楼开阔敞亮,人来人往,闪开大门靠后些便是一张张或桌或床的用餐处。二楼至四楼,便是客房。客房围绕一楼的楼梯圆转而建,四层的天窗此时还未关闭,凉风月色透空而入,混合时时钻入鼻胃的饭香,陈宇恒四肢百骸都透着舒适。
“冯公子,今晚——咦?”陈宇恒原地找过一圈,不见了冯诚中。他独自讪笑一下,真是冰山啊。
他右手拇指在食指上轻轻一压,用术法感应了一下沈心有的房间。立马一路小跑冲上了三楼。
沈心有正替他收拾房间,听他进门,走近桌旁坐下,“你对冯诚中很有好感?”
陈宇恒一屁股坐下,边倒水边道:“沈伯伯,你没感觉他很特别吗。”人材好,功夫好,还有绯闻也好。
沈心有道:“我走商路也有些年头了,你也走过几次。恒儿你是个聪明孩子,不用我说,你也知此次商队卧虎藏龙。”
陈宇恒点点头。不说别人,冯诚中和梅轻闲这俩人的根底他是见识过一二的。
“我并非不许你与他往来。沈伯伯也知他是个人才。可是,万事要小心,你明白吗?”
陈宇恒笑着将茶水递给沈心有,“恒儿知道了。我会尽快摸清他的根底,事事小心的。”
沈心有点点头,陈宇恒是他从小看大的。他的文才武略沈心有心知肚明,但毕竟初出茅庐,虽胆大心细,可吃亏难免啊。此次路途又莫生难走,前方等待他的是福是祸,谁都不知。而他又曾向陈洁保证将他安全带回,责任重大。所以,还是要时时提醒他一下。
陈宇恒从卧房出来,沿三楼长廊转了一圈,然后往四楼走去。他有个习惯,到一个地方,先熟悉环境。知晓房间布局,形色人物,方便行事。转了一圈,他又晃到四楼中间,往栏杆一靠,静等冯诚中出门。
冯诚中收拾好后,点了一盘羊肉抓饭,让小二送入房中。陈宇恒看小二进进出出,冯诚中却未出门半步,心中郁闷。叹口气,扔一颗葡萄干进嘴,百无聊赖的继续等。
忽然门一开,陈宇恒惊喜回头,却见一个灿若朝霞的少女。两人甫一对视,各自警惕。
陈宇恒面上平静,心内偷笑,冯诚中啊冯诚中,情债追到屁股上了吧。
“你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女子口气不善。
“我住隔壁。在此透个气,看看人。”陈宇恒行个礼,礼貌道。
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开口道:“住那边啊?”
陈宇恒随手一指。
女子拔剑就砍,陈宇恒一激灵躲过,喊道:“干嘛砍人啊。”
“看你不像好人,果然是。说!你来此张望何事?”
陈宇恒看一眼快戳到眼前的剑尖,轻轻往边上拨了拨,“我说了,住隔壁的客人。”语气颇为无奈。
女子气笑了,“隔壁乃我住处。”
什么!陈宇恒惊到口眼俱圆。这运气也太背了。
“在外吵扰,何事?”冯诚中出来了。
陈宇恒马上笑脸开怀,“冯公子!你看看,我就是随便逛逛。嫂子定是误会了,以为我是歹人呢。”
冯诚中淡淡道:“既是误会,各自散了吧。不可再吵。”
陈宇恒对脸色羞红的付清欣挑眉,“看吧,嫂子你还不信。”
冯诚中顿住脚步,“并非妻子,勿要取笑。”
陈宇恒侧头看一眼花容黯淡的付清欣,笑着追上来,“干嘛还不好意思。你看——”
咣当!门关了。陈宇恒摸摸拍疼的鼻尖,噘嘴嘟囔,“万年冰山。”
他回头对眼泪已在眼眶绕圈的付清欣道:“他这是不好意思呢。这种万年冰山,慢慢来哈。”
付清欣苦笑,他这哪是不好意思,他就是不愿意啊。贾家那三小姐贾萱到底有什么魅力?虽横遭贾氏一族万般阻拦,他却仍一意孤行,坚毅要娶她过门。究竟有何必要值得如此?难道传言是真?
“嫂子,要不要下去喝一杯?”陈宇恒建议。
付清欣打量他一番,点头,说不定这个小子可以助己一臂之力。
于是,俩人各自盘算,陈宇恒也殷勤的给付清欣端茶递水,暗暗打听冯诚中底细。
冯诚中是郝静生十几年前在玉门关外捡到的义子,来历莫名。父母郡望,因何流落,俱不知晓。唯一知晓的便是他的惊才绝艳,不几年便成郝静生唯一信任和委以重任的义子和闹得满城风雨的贾家追妻。而付清欣是昆莫城主付良之女,付家与郝家乃为世交。三年前,冯诚中奉命押解货物前往付家,待字闺中的付清欣对冯诚中一见钟情,自此便紧追不舍。付良也曾被女儿支使前来提亲,郝静生赞同,但无奈冯诚中总不松口,郝静生心疼这个义子,且双方年纪仍小,所以也不逼迫他。
付清欣叹口气,端起面前的郁金香酒一饮而尽,“陈公子,你说郝伯伯怎的就不强按一下诚哥哥的头。跟我拜个堂,也就半刻钟,一切不就圆满了?!”她心情不好,有些醉了。
陈宇恒按下她重新拿起的酒壶,“付姑娘,你醉了。”
“我没醉!”她用力一夺,酒撒了一脸,忍不住委屈的哭了。
陈宇恒只见过小青梅哭,哪见过别的姑娘梨花带雨,吓得不知怎么办好。慌乱中抓起桌上的抹布递到付清欣手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哭啊。”
付清欣拿抹布在脸上蹭了两下后,味道不对。低头一看,发现是抹布,往桌上一甩扭头就走了。
“喂!你看着点路。”陈宇恒看突然离席的付清欣,摸摸后脑勺,真是女人心海底针。这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