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大老远就熏得人头晕、恶心、想吐。
你看他那长长的、凌乱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糊在头顶上、搭在肩膀上、遮盖在前额上,让人看不见他的脸,分不清男女。头发上还粘满了树叶、干草、枯枝等杂物,远看像个鸟窝。
两只手又黑又脏,像掏过锅底、涂过锅灰似的不见真色,双手还狠心地被人用一根细细的尼龙绳捆绑在一起,像戴手铐似的。尽管双手活动受限,病人仍然用那又黑又长的指甲盖,不停地在头上、身上到处费力地抓挠着。
这么热的天,他上身竟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袄,千疮百孔;下身穿着一条破单裤,不知怎么被撕扯成一条一条的,像晾在卫生间的拖布。
脚上的一双鞋子,也是满目疮痍,每只脚五个脚趾头露出两对半。脚趾头、脚趾甲更是又脏又长又臭,让人看不下去。鞋和脚还创意性的被一根草绳捆绑在一起,估计不捆上,鞋子早飞了,不和他的脚玩了。
这不是大街上没人管没人问的流浪汉吗?傻子吗?怎么送进精神病院里呢?
看到这样的病人,爱琴只想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但见护士长和张老师,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领着病人来到一级病室,解开病人手腕上的布绳,拿来推子、指甲刀,给他理发、修剪手指甲和脚趾甲,又领他到卫生间,脱下他身上肮脏的棉袄、破裤、烂鞋,兑好温水,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洗脸、洗脚、洗身体,一盆又一盆的黑水出来了。洗完、擦干,给他换上干净整洁的院服、拖鞋。
当病人再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爱琴怔住了:“这,这……这位看上去眉清目秀、干净整洁、低眉顺眼的青年人还是刚才的那个病人吗?”
“怎么样小顾?认不出来了吧?我会变戏法——大变活人。”张老师看着爱琴吃惊的样子,笑呵呵地说。
根据病史了解到这位病人叫史文杰,二十多岁,是某煤矿上的一名工人,从小父母离异,跟随父亲和后妈生活,技校毕业后分到煤矿工作。
他性格内向,不善交际,几次恋爱受挫后,变得孤僻懒散,情感平淡。慢慢地不上班,不料理卫生,再后来就不回家,不工作,到处流浪。
了解病情后,爱琴挺同情、可怜这位病人的,也深深地替他惋惜:想想他若精神不出毛病,在当时人们大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社会大背景下,仅凭他是一名国家正式工人这一项,就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可以弥补童年、少年不幸,可惜……。
爱琴更加敬佩和尊重自己的前辈了,面对各种各样的病人,他们都能应对自如、不怕危险、不怕脏累苦,视病人如亲人,是名副其实的白衣天使。
同时爱琴也深深意识到精神疾病的危害和治疗它的必要性、重要性、紧迫性。
想想一个人仅身体健康不叫健康,还必须精神正常,若精神出现问题同样可以使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成为一个废人,甚至成为一个对社会有害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爱琴逐渐熟悉了精神病人和精神科护理工作的流程、适应了精神病院的生活和精神科护士的角色。
每天上班忙完其他的活,爱琴就特别喜欢到娱乐室看护病人,陪病人看电视、聊天等,尤其喜欢坐在刘警察旁边,听他讲一些派出所里遇到的有趣的、可笑的等各种各样的事情,刘某某讲的故事很风趣,常引得爱琴和周围的病人哈哈大笑。
一个月后,刘警察痊愈出院了,爱琴心里空落落的,好几天打不起精神来。
“是不是自己喜欢上他了?可人家已经有对象了,难不成你想当第三者吗?不,不会的,这是做人的底线和原则。再说人家也不一定看上咱、喜欢咱这样的精神科小护士呀?只是对他有好感罢了,”爱琴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是一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暴力、出现危险的工作;又是一份时刻充满欢乐、温馨、暖人的工作。它既让人害怕,又让人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