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复的眉头微微地蹙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吭声。
且不说边军的情况如何,朝堂向边军拨付兵饷本就是惯例。
虽然军屯已经名存实亡,那些军屯早被贵族和豪绅占去。
“你们打算如何整顿?”白圭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板着脸进行询问道。
姚夔微微一笑地道:“白尚书,请大可放心!我只希望能够惩戒一些贪墨的将领,同时边军不可再频频调动,从而为朝廷节省一些钱粮,将所有的钱粮都用在刀刃上。”
吏部尚书李秉却没想到要清洗边军将领,出于对人事变动的敏感,当即若有所思地沉思。
白圭的脸没有任何的表情,却是如同赌气般道:“漕运的河工银就开削过大,这个亦要省一省!”
话音刚落,所有人等人的目光刷刷地望向王复,毕竟新任的漕运总督是他的人。
“本官赞成!只是这屯粮数目不清,现今夏粮已经收割完毕,咱们是否应当清点了?”王皋轻轻地点头,却是话锋一转道。
坐在首座的马昂默默地喝茶,听着这帮家伙各抒己见,刚刚都是一言不发的家伙,敢情都是有备而来。
只是他亦是明晓,若不是产生了争执,出现了利益冲突。谁都不会吭声,谁都不会轻易做出得罪于人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当下的朝堂中人都是想方设法守护自身的利益,早已经将大明的贫苦百姓早忘于脑后,亦忘记读书为官的初衷。
林聪等人仿佛都产生了默契般,对节省兵饷的事情产生了共识,主要是揪着边镇的军饷以及所暴露的将帅冒领和克扣军饷、频频调遣边军的弊端等问题。
慎调遣、牧马匹、清屯粮等提案获得通过,整个理财会议很快便进行的差不多了。
事情无疑就这样敲定下来,然后将方案上呈于皇上,让皇上做决定。
在面对朝廷财政危机之时,朝臣仍然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渡过难关,这无疑是让大明王朝朝着深渊又迈进了一步。
正当大家以为结束,准备离开之时,一直不哼声的马昂却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一边都静坐着,除了挑起话语后,几乎就没有说过话。
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地望向马昂,此次问题已然解决,各方都已经做了利益妥协,且此次的解决方案堪称完美,为何还要掺和进来。
马昂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却是端起茶盏从容不迫地询问道:“财政不仅在节流,还需开源,诸位以为如何?”
白圭等人面面相觑,这无疑是再清楚不过的道理,都是配合地点了点头,直接进行询问道:“马尚书,你有生财之策?”
“不错!诸位可否听一听本官之言?”喝了一口茶水,微笑地抬头望着诸位同僚说道。
姚夔隐隐有些不安,而王复却预感到有事发生,所有人都安稳坐住,再一次将目光放在声誉甚佳的马昂身上。
当下看着他有话要说,且这话明显不可寻常,所有人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凝重之色,纷纷抬头望向坐在首座上的马昂。
将茶盏轻轻放下,并没有绕弯子,面对着众人困惑的目光直接微笑着说道:“诸位听到开源,都会想到向百姓增加粮税,但当今天下百姓并不富裕,而太祖早有明令,不可向百姓增加赋税,本官自然不可行之!本官几经思虑,准备整顿盐政,和开放西南茶马互市。
姚夔说道“马尚书,盐政有淮盐,浙盐,还有其他盐,不知尚书要整顿哪个呢?”
马昂微微一笑,“姚尚书,整顿的话,自然要全部整顿,不然,何意服众,不然,有人还会抨击本官收受盐商的贿赂呢!”况且本官查询以往的文献。
本官发现大明的盐税收入仍然过低。本官以为应当继续整顿盐政,以解大明财政之困!”
这……
林聪等人不由的无声,都在沉思。
自古以来,不论变法也好,改革也好,总会得罪即得利益群体,没有把握,计划不周全,贸然改动,必然会引起反弹,使社会动荡。
林聪的脸色微沉,看着如此不讲规矩,他亦是不再给马昂好脸色,当即针锋相对地道:“马尚书,且不论这整顿盐政是对是错!但朝廷若是再提高盐税,令到各地盐价大涨,百姓无盐可食,你就不怕全天下的百姓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吗?”
这话说得声色俱厉,仿佛马昂就是一个奸臣。
王复等人纷纷望向了吴山,这盐政确确实实是一个难解的难题。若是朝廷加征盐税,那么商人必然会提高食盐的售价,从而令到百姓食高价盐,而马昂恐怕是要首当其冲。
马昂也不是脑子一冲动,就要改革盐政的,他也是查阅了大量史籍,对大明的盐政有了更深的认识。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同僚,摇头道:“本官并不是从百姓身上谋利,而是将本属于朝廷的盐利,从那帮盐商身上取回来!”
这里却是故意掩饰了一些事实真相,当下大明的盐引有五成落到勋贵和官绅手里,而盐商手里的盐引也有五成,对半分。
白圭等人如同旁观者般,心里却是生起了几分好奇,目光纷纷望向马昂。
马昂端起茶盏,却是淡然地说道:“若是还有路费来京城哭穷,那他们那帮盐商就不可能惨到哪里去!本官翻阅唐宋史籍,每年得钱二千万贯左右,反观本朝得银方得两百多万两,敢问这些盐利去往何处?”
这?
姚夔在听到这番话后,却是抬头认真地望向了马昂一眼。
他自然深知马昂是什么性子,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胡编乱造,原来盐政这里面确实大有文章。
王复等人的脸上亦是露出思索的表情,开始重视盐政。
咳……
林聪当即轻咳一声。
道“那是因为本朝盐商要承担运输、销售和储存等环节,故而朝廷免了销售的支出,而盐商则肩负了这些开支,这才是朝廷盐税收入减少的缘由!”
姚夔听着这一个解释,亦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是望向了马昂。
马昂喝了一口茶水,却是沉稳地回答道:“据本官所知,这所谓的运输成本全都转移了当地的老百姓!像浙江金华府,一斤盐的销售足足两钱银,但朝廷所发盐引每斤三十文!”摆了摆手继续道:“本官初时亦以为朝廷盐税大减,百姓的盐价亦当大减,但查阅台州府、杭州府和武昌府等地,售价竟然比宋时还要高上一倍!”
随着一个个数据罗列出来,事情已然很是明晓。当下大明的盐税收入锐减,而百姓却吃高价盐,而盐利正是落到了盐商的口袋之中。
“这里还有各地的关卡费用,却不可一语概之!”林聪绞尽脑汁,终于又是想到一个因素道。
马昂心知这并非妄言,从中得到盐利自然不是盐商,还有各种各样的利益群体,而这各地所设下的关卡实质亦是一方面。
有背景的盐商或勋贵的盐,自然是畅通无阻;但没有背景的小盐商,想要安稳地过去那个关卡,则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还不一定能过呢,碰到天灾人祸,则血本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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