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守白牵着苏晓,再次彳亍在熟悉的商店街。
行至一道十字路口处,只见一条寂静的小路从商店街横截而过。
小路两侧栽满樱树,现在正是花开的时候,风一吹,各色的樱花随风舞动,沙沙作响,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芬。
“好漂亮啊。”苏晓看着眼前的景象,深吸一口气,情不自禁道。
“漂亮吧,可是樱花的花期是很短的,开花到凋谢不过七日之期。”
“往年等到樱花全谢的时候,我们这些住在这里的人,就会自发地打扫落樱。”
陆守白惋惜地说道。
“今年我也要帮忙。”苏晓停下来,望着满树芳华,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樱花正开得灿烂。
“当然可以。”陆守白嘴角上扬,揉了揉苏晓乌黑的长发。
苏晓的眼神一滞,除了母亲大人,还没有谁摸过自己的头发呢。羞涩之余,一种异样的温暖涌上心头,那奇妙的触感,让苏晓忍不住蹭了蹭他的手心。
“走吧,先去买些食材,回家做顿好吃的。”陆守白笑着说。
……
走出超市,陆守白手中多了两个塑料袋,里面是刚买的一斤橙子,还有葱、姜、八角等配料。
再去买些排骨,食材就齐了。
橙汁排骨是妹妹陆夜泠最喜欢的菜了。
回家时顺道路过一个旧式的平房,木门大开着,门前有一块洁白的大理石砧板。
“老爷子,做生意了。”陆守白伸出手在大理石上敲了两下,恭敬地道。
不一会,半人高的砧板后,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慢悠悠地冒出头。
“是陆家小子啊,怎么,又来照顾老头子我的生意啊?”
老者名叫姬怀山,为人风趣洒脱,和蔼可亲,在这一带都颇有名。
虽然做的是荤食买卖,身上却没有杀伐气息,反而更显得精神矍铄。
这与老者平时的个人修养不无关系。只要是过往进店的客人,不管带不带钱,都能够讨口饭吃。
初来此地时,陆守白没少受老者接济。
老者起身后,还不待陆守白说话,便取下一块红润有光泽的猪寸排,不用低头看,三下五除二地斩成小块,装袋收好,递给陆守白。
“喏,拿好。回家给夜泠丫头做顿好吃的,正长身体呢,可不能饿着。”
陆守白摇摇头,认真道:“老爷子,你这是做什么,我是带了钱来的。”
“留着交房租吧,你那点经济状况我还不知道?况且谁说送你了,就算是送也是给夜泠丫头。”老者撇嘴说道。
“这……老爷子,不用这么直白吧。”陆守白被打击得欲哭无泪。顺道送给我也没什么吧。
“送你东西是有事托你办,”老者放低声音:“我那坛自酿葡萄酒,放了三年了,你帮我藏几天。”
说着摸出酒葫芦灌了一口。
“老头子我没什么喜好,就好这个了。可我家那口子她偏偏不让,这两天没收了我好几壶酒。我这个心疼哟,这坛自酿可全靠你了。”
“额,好吧,酒我帮您拿着,不过钱还是得付。”陆守白揉了揉脑袋,还是觉得占街坊便宜不好。
老者咂咂嘴,把袋子硬塞给陆守白:“啧,你怎么比我还倔,这里是一斤排骨,不用称了。”
袋子沉甸甸的,比说的只多不少。
陆守白只得按老者所说的重量付过钱,然后问道:“老爷子,酒呢?”
老者抱着膀子,重新躺回到砧板后的藤椅上,乐悠悠道:“我改变主意了,这酒还是到你和那丫头成亲的时候喝吧。老太婆比较吃这一套,一定不会刁难我的宝贝自酿了。”
被遗忘在一旁的苏晓愣住了。
陆守白知道老者口中“那丫头”指的是谁,尴尬道:“我,我俩不合适吧,八字还没一撇呢。”
一旁的苏晓开始脸红。
“此言差矣,老夫早就帮你们算好了,你俩合得来,合得来。”老者来了精神,哈哈笑道。
苏晓已经彻底停止思考了,水汪汪的眸子盯着脚尖,脸颊烧的通红,被陆守白拉着就走了。
陆守白因为这一番话,也有些局促不安,匆匆道别后,心里还碎碎念着,就像老爷子所说,自己和唐祯意,会合适吗……
两人住在一起的时间绝对算不上短了,去超市买菜的时候,也时常被街坊邻居误以为是情侣关系。时间一长,便解释不清楚了。不过两人在私下约定过,为了防止学校里传一些流言蜚语,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陆守白就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以至于他在同班同学眼里的形象,一向是寡言少语,平凡甚至平庸的。一方面是他不善交际,另一方面是因为,班里男生的话题,很容易就转会到唐祯意身上,至于原因嘛,陆守白把它解释为青春期的美好幻想,不切实际,梦幻如泡影……
陆守白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驱除,自己什么时候有时间多愁善感了?
突然看了一眼苏晓,却发现她低着头,眼睛红红的,不时瞄一眼前方。
“啊……”苏晓惊呼一声,用手捂住眼睛:“我没有偷看哥哥,没有,没有没有。”
“好了,我现在知道了。”陆守白忍住笑说了句。
和苏晓聊天的好处在于,她会在不经意间说出自己的心声,尽管没有人问她。
陆守白不禁担心她遇到坏人怎么办?
看来要找时间加强她的防范意识了。
另一边,卧在藤椅上的老者戴上老花镜,自言自语道:“总算看清楚了……”
一座墙面斑驳陆离的复式公寓,矗立在一排排樱树间的空地上。
走上楼梯,意料之外的是各个阶梯被清理的很干净,一扫外表的腐朽陈旧。空气中没有灰尘,反而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顺着楼梯上二楼,左转,就是陆守白的住所。
唐祯意住在仅隔着一个楼梯道的右手边房。
陆守白推开左手边的房门。
不大的租房,也就40平米,好在租金便宜。
客厅空荡荡的,摆着几个简单的家具,右手边是卧室。
左手边是小小的厨房,浴室,浴室紧挨的错层上是卫生间。
还未进门,便听见一个悦耳响亮的清脆声音响起,随后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小丫头赤脚快跑而来。
“我愚蠢的哥哥哟,为何今日回来得如此之早?”
女孩一身水蓝色蕾丝吊带长裙,衬托得整个人更加清纯可爱。
摇曳的长裙下,露出两条光滑细腻的小腿,如象牙般白皙。
那精致上曲的睫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高挺小巧的鼻梁,桃红娇嫩的嘴唇……拥其一即可风情万种。此刻钟于一人,更是绝美得不可方物。
若不是容颜尚且稚嫩,恐怕鲜有人能在颜值上更胜她一筹。
女孩名叫陆夜泠,是个有点中二的初一新生。
陆守白一把抱住飞扑过来的妹妹,露出温柔的表情:“怎么光着脚就跑出来了,地上凉,会感冒的。”
妹妹抿着唇瓣,将脸颊贴在陆守白的衣服上面,摩擦了几下:“我想早点看见你嘛。”
陆守白根本不信:“这么好啊,那你能解释一下,别的小朋友都在学校上课,只有陆夜泠同学在家的原因吗?”
“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我已经去过了。”
“哦,是吗?”
“当,当然。都是因为老师生病没来,对,就是这样,所以我才回来的。路过卖零食的老奶奶家时,她还硬塞给我好多吃的呢。”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轻易收别人的东西,特别是食物……嗯?”
陆守白瞥了一眼阳台。阳台上,妹妹的校服整整齐齐地挂在晾衣架上,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他昨晚亲自洗的。
陆夜泠也随着哥哥的视线看过去,然后身子颤抖了一下,懊恼不已。该死,居然忘记把衣服藏起来。
“夜夜,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哦。”
“哼,少去一次又不会怎么样,哥哥你真讨厌。”陆夜泠见事情败露,扮着鬼脸气愤道。
也许是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哥哥的身上,陆夜泠这才发现陆守白身后的苏晓,顿时就不干了,随后便上演一场变脸大戏。“哥哥,你居然在外面找女人,还带到家里来!”
“怪不得对我那么讨厌,原来是不喜欢我了。”
“你是不是要赶我走,不要我了?呜。”
明净双眸中水雾开始凝聚,大有一言不合就开闸放水的趋势。
可玩笑归玩笑,涉及到原则问题,陆守白是坚决不会退让的。
以下是全票通过的四原则。
当然,陆守白是没有票权的。
原则一,妹妹做的都是对的。
原则二,难过的时候,哥哥负责哄妹妹开心,开心的时候,哥哥要让妹妹更开心。
原则三,当两人意见相同的时,听哥哥的,意见不和时,听妹妹的。
原则四,如果妹妹真的做错事了,请参考原则一。
所以,陆守白秉持着照原则办事的原则,详细解释了事情的始末,并再三强调他与苏晓不是那种关系,自己并非人格堕落。在大是大非面前展现出优秀的判断力和表达能力,令人钦佩。
“看在哥哥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啦。”陆夜泠青葱般的食指放在上扬的嘴角边,可爱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我怎么感觉你刚刚是装出来的?”
“哪有哦!”
“好吧,没有……但是不许再逃课了,班里同学会非议的。”
“啰嗦,我知道了,我才不关心那些人对我的看法呢,在乎的只有哥哥而已。”
在说到哥哥时,陆夜泠显得特别开心。
“好啦,回卧室把鞋子穿上,我去做饭,有你最喜欢的菜呢。”
陆守白情不自禁的笑了,望着一蹦一跳的陆夜泠消失在眼帘。
即便陆夜泠逃课在先,道歉求原谅的却是他,即便他清楚,妹妹依旧没有把他的“不许逃课”放在心上,但他也不想深究就是了。
一是陆夜泠虽对上学丝毫不感冒,但成绩一向能名列前茅,二是,能够看到妹妹纯真美好的笑容,之于陆守白便是莫大的慰藉,更是要竭尽全力守护的信仰。所以,只要她开心,就由着她吧。
另一边。
陆守白回头看着埋头不语的苏晓,柔声道:“晓晓去和夜夜认识一下吧,放心,小白人很好的。”
苏晓点点头,喃喃道:“夜夜那么漂亮,会和我成为朋友嘛?”
她有些担心。
陆守白笑道:“一定会的。”
以他对陆夜泠的了解,当陆夜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全身都会散发出“这个人我很不喜欢”“快离开我的视线”“快滚出这个世界”“为了宇宙和平请你死一下吧”,这样的气息。
通过陆夜泠初次遇见苏晓时的反应来看,陆守白觉得,妹妹应该还挺正常的……吧?
就这样,苏晓怀着忐忑的心情踱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