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大通三十九年腊月二十七。
文玉带领麾下两万蕃军在乌斯藏西部的雪原之中艰难跋涉着。
他们四天前从驻地武威出发,前往羌人驻地。
此去文玉是遵从了云斌等人的命令,北境四州久经战火,他们已经不敢再从民众之中征兵了,生怕引起当地百姓的不满与骚乱,这样的情况下,吐蕃人,乃至于羌人和室韦人就成了靖边军补充兵员的最好的选择,如今除了文玉亲自率领的五万吐蕃人组成的精锐步兵,还有千余名室韦人因为失去土地与牛羊而选择加入梁军阵营,他们个个都是优秀的骑兵苗子,为靖边军四万骑兵新军的组建奠定了基础。
如今他们把目光放到了羌人身上,他们深受室韦人的欺凌,虽然与中原王朝始终没有接触,但云斌等人有信心让他们彻底倒向自己这一边。
但找到他们是难上加难的一件事。
到了梁惠宗这一代,已经很少有人听说过羌人的故事了,据说在周代之前的汉朝,他们曾经试图南下,牧马中原,最终停步在武威城,千余年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乌斯藏境内,回到了祖先生存的草场,继续过着放牧的生活。
军队冒着风雪前进着,风雪让能见度变得很低,士兵们无不拉紧了身上的皮袍,把毡帽的帽檐放低一些,盖住耳朵,奋力迈动双腿,漫无目的地行进着。
“赞,我们走多远了?”
文玉脆亮的声音从队列中央传来,让每个听到的士兵无不精神一振。
“四百多里了,将军,估摸着快到了!”
禄东赞粗犷的嗓音混着一丝古怪发音的汉话从队列最前端飘来,文玉将身后的短戟抽出来当作拐棍吗,插进雪地里支撑着自己前进。
“冯亭,去督促后面的人,抓紧赶路了,把论钦陵叫过来!”
“诺!”冯亭原本是文玉的千总,乌斯藏一战后,文玉一跃成了乌斯藏的梁军总兵,冯亭说不羡慕是假的,自己怎么就脑子不够灵光、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呢?后来陆琰等人说,要留下百余人协助藏王练兵,冯亭也乐得留下,毕竟如今的顶头上司几天前还是自己的小弟,能留在这里做个土霸王,他还是很乐意的。
冯亭想不到陆琰等人走后,文玉立刻让自己做了副总兵,不由得受宠若惊,心中原本的嫉妒也减弱了些,大战过后,愿意留下的人少之又少,来自自己千户的也就只剩下了文玉。
相依为命,不知道为什么,冯亭总会想起这个词,虽然,不太对劲。
“将军。”
身高近八尺的论钦陵来到文玉身边,躬身行礼。
“陵,你看看,能分辨出来我们在哪里吗?”
文玉的声音不甚凛冽,事实上这位年轻的将军每句话里都透露着温和与宽容,这让这群吐蕃人心中十分受用,有了充足的补给与肉食,他们自然操练刻苦,不需要文玉等梁军将校打骂呵斥。
论钦陵得了文玉的指令不敢怠慢,躬身保全应诺,返身一招呼,带着数十名身材矫健的士卒出列,用冰爪与抓钩攀爬起队列东侧的雪峰。
那山峰晶莹剔透,冰棱无数,自是极难攀爬,但这对于这几十名矫健的士卒而言绝非难事,乌斯藏境内多山,于是文玉在练兵之时便特意挑选了五千精悍士卒,每日操练攀爬钩爪之类,四年下来,人人俱可轻松攀爬五十尺雪峰,且瞬息之内,即可登顶。
文玉特赐五千人以先登之号,以勉励其先登敌城、勇剽过人之志。
此次前往羌人部落,文玉也只是带了一千先登武卒,当作自己的亲兵营,由自己亲自指挥。
看着那几十个远去的身影,文玉立刻下令,“全军止步,原地歇息。”
禄东赞安排好了士卒取暖、警戒放哨的职责,他原本是吐蕃王松克苏哈麾下的将领,也是个小贵族,读过书,识得字,但在吐蕃王麾下并不受重用,家境也是一落千丈,空有名号,却没有封地与农奴,一气之下便加入了文玉的军队,因为他出色的统帅能力,被文玉委以重任,任命为副总兵之职。
原本此次行军,文玉并不愿带上禄东赞,他需要一个智勇双全之人为自己固守武威大营,吐蕃将领大多勇略过人,智谋上远远不及中原人,而随自己而来的梁军大多是伍长什长一类,像冯亭这样的千户以上的军官,统共也只有四人,其中官职最大的是原靖边军游击,现蕃军参将杨宽,他带领剩下两人,游击将军石崇信、游击将军李存厚驻守武威一代。
论钦陵则是禄东赞的侄子,用文玉的眼光来看,论钦陵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有勇无谋,所以文玉并没有给他多大的官职,如今只是先登营一名游击将军,麾下有一千名先登武卒,仅此而已。
论钦陵论年岁比文玉还要小,文玉近年二十六岁,论钦陵才刚刚二十二,他十八岁跟着叔父来从军,也不得不说自然有一番勇略在其中,文玉本来想给这二人更大的权力,但看论钦陵独自领兵剿匪都打出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光荣占比,文玉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开玩笑,老子手底下就这么多人,你剿个匪就给我死几百,时间一长我拿什么打仗?
文玉烤着火,嘴里嚼着禄东赞拿给他的肉干,只听得远处一声爆喝。
“将军,看到啦,看到啦!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