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打不下去了。”铁勒可汗在一间大帐里气急败坏道,“王庭来报,梁人的骑兵冲进了草原,在我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我们不得不回援了。”
“父汗,请您下令!”伊图尔迫不及待道。
“父汗,三思!”三皇子扎伊德急忙道,扭头狠狠瞪了伊图尔一眼,“我们的儿郎已经攻进凉州和平州,只要再向前进一步,攻下太原和宣府,大梁北境便无险可守,届时,繁华富庶的中原必然臣服于我等铁蹄之下。”
“我亲爱的弟弟,我们屁股后面紧紧追着两支骑兵,我们在平州凉州作战,他们在我们的家园里肆意妄为,想必三弟弟如此说,是因为自己的领地在漠北,梁人鞭长莫及摸不到吧?”
“我亲爱的哥哥,草原的雄鹰,如果我们把攻势加紧,试问梁狗的骑兵不会回援吗?以梁人的德性,会看着自己的领土被贡献无动于衷吗?”扎伊德反问道。
“哼,”伊图尔无言以对,只能道,“全听父汗做主!”
“够了!你们两个!”铁勒可汗已然焦头烂额,这些他都想过,但他始终不能找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伊图尔,你带五万人留下,守住乐嘉城!”他顿了顿,“其他人,随我回部落!”
……
“云哥儿,鞑子会走这条路?”乐平来到云斌身旁轻声问道,“我怎么觉得,这草原之上的路,都一个模样?”
“却是都是一个模样,”云斌道,指了指远处几十步远站着的慕容雪,“可是她能分辨出来。”
乐平翻了个大白眼,“你还真信这突厥娘们儿?”
“不信也没办法啊?不然,你给我找条路?”云斌叹道,“老子也腻歪了,以后能不来草原就不来草原,嚼了十几天牛羊肉,实在是想念瑶儿做的那碟青姜丝了。”
“呵呵?”乐平冷笑道,“那我可得讨杯喜酒了?”
“你的喜酒也不远了,恐怕还是个突厥模样的酒席?”云斌朝着慕容雪努了努嘴,“要论女人缘,还是得服咱们乐小哥。”
乐平刚要还嘴,只听旁边慕容雪轻声道,“别吵了,他们来了。”
云斌立刻神色一紧,一挥手,身后扛着令旗的军士将令旗举起,高高划了三圈,周围数万名黒甲骑士和青袍骑兵各自牵着战马,将自己和坐骑的身型隐藏在高高的牧草之下,武器和旗帜全部放倒,没有人出生,就连马匹都在控制自己的呼气声,只有眼睛透过草间缝隙,投向一条光秃秃不生青草的小道。
“来了。”乐平轻声道。
只见前方隐约有旗帜飘扬,呼喝声和战马特有的嘶鸣声越来越清晰,云斌清楚的感受到,脚下的土地在轻轻颤动,而且随着旗帜越来越近,地面震颤的也就越剧烈。
“至少有十万人,你们做好准备,等他们走过一半,我们就动手!”伊雪儿轻呼道。
云斌点了点头,看了眼乐平,乐平会意,悄悄潜行到后阵,跟传令兵耳语几句,又折回云斌身旁,轻轻点了点头。
室韦人似乎没有发觉小路两旁埋伏的死神,依旧说说笑笑策马徐行。
“动手!”慕容雪大喝一声,如同山贼大当家一般,抽出长刀翻身上马,五万突厥轻骑同时出现在道路两侧,呼喝着准备突击。
“弩!”云斌跟着慕容雪从草丛中现出身型,暴喝一声,两万黒甲梁骑现出身型,手中平端着一只漆黑的短弩,“放!”,云斌一声令下,两万支黑色弩箭从阵列中破空而出,狠狠冲进行进中的室韦人骑兵队,在一片哀嚎与嘶喊声中,千余室韦人轻骑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下,行进中的队伍顿时出现了一片空白地带。
慕容雪看到了稍纵即逝的战机,她一挥长刀,五万突厥骑兵如旋风一般插进这片空白地带,宛如一把锋利的铁刃,狠狠切开一块白嫩的豆腐。
室韦人乱了,慌乱之中,铁勒可汗大声呵斥着周围的扈从,几名万夫长连忙收拢自己麾下的骑兵,一时间,怒骂声与嚎叫声四起,冲入阵列中的突厥骑兵与室韦人展开了血腥而原始的厮杀。坠马的武士不计其数,被马踩踏而死,被刀切开脖颈,中箭的,被长矛捅穿的,一时间,这片草原变得如同修罗地狱一般。
“乐平,前后冲阵!”直到突厥人和室韦人杀在一起,云斌方才对乐平下达了进攻命令,两万梁军甲骑分成两股,如同画圆一般,冲向室韦人的前后队,队伍最前端的黒甲重骑抬着一丈余长的马槊,领着大队骑兵直挺挺撞进室韦人的队伍中,漫天血雨与残肢再次飞溅飘洒,马槊坚韧,不易折断,尖头锋利无比,冲在最前面的梁军骑兵往往能刺穿四五个室韦人的肚腹,然后才会扔下马槊,从马腹右侧取下一支备用长槊,于马上任意挥舞劈砸,虽然人数远少于室韦人,但一时间竟然将室韦人狠狠压了一头。
骑兵对骑兵,当双方的战马无法冲击奔驰时,一决胜负的方式便只剩下了马上拼杀,你一刀,我一枪,看谁先倒下。
如同泼皮无赖街头斗殴一般的战法却在此时诠释了人世间最为恐怖的残忍,成群的武士落马,然后被战马的铁蹄踏穿,青绿色的草地早已被染成血红色,此刻,拼的便是双方的一腔血勇。
“父汗,是突厥人,慕容雪这个婊子,她和梁狗是一伙的。”
“该死,可恶的突厥人,三年前就该将他们赶到冰原上去活活冻死!”铁勒可汗一刀劈翻了迎面而来的梁军甲骑,怒吼道,“我们不能再打了,突围,扎伊德,传令下去!”
……
“云帅,他们要跑!”乐平奋力挥舞着马槊,厉声暴喝道。
“让他们跑,不要追了!”云斌同样衣甲散乱,兜鍪不知掉到哪里去,手中死死攥着一把长刀,“告诉那个婆娘,不想多死人,就跟我们撤退!”
双方似乎达成了默契,同一时间收了手,闪电般脱离了彼此,汇聚在道路两旁。
小路之上,满是尸体,没有一处不流淌鲜血的空地,没有一处不堆积着尸体的空地。
“长生天啊。”慕容雪嘟哝道,“为什么不追了,你们梁人都这么胆小吗?”
“突厥汗,如果你的部落还能拉出五万骑兵,“乐平耸了耸肩,“我不反对继续打下去。”
慕容雪哼了一声,便不再出声。
“慕容雪,我室韦人待突厥不薄,你等为何要联手外人攻打我等!”众人对面,铁勒愤怒地咆哮道。
“铁勒,你室韦人如何待我突厥我不管,梁人许给我突厥重利,又在边境开马市与我等,我慕容雪为何还要让我突厥儿郎做你室韦人的先登死士?”
“铁勒,废话少说,到底还打不打,你给句痛快话,我好调兵遣将,和你一决雌雄!”
“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你是何人,梁狗的头头?”
“老子云斌,上个月在虎牢把你两万精锐烧成了灰,抓了你的大狼崽子,狠狠打了一顿!”
“你!……”
“父汗,撤吧,此时万不可再战了!”扎伊德在一旁低声急急劝道。
铁勒脸色铁青,良久才高声道:“姓云的,你听好了,爷爷我有朝一日定会取下你的狗头拿来下酒!”
“铁勒老匹夫,老子也有一句,有朝一日也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马球打,你可得好好活着!”云斌同样高声回敬道,“慢走不送!”
铁勒原本泛青的脸色更显青白,急怒攻心之下一甩马鞭,抽向身边的扈从,咆哮道,”回王庭,回王庭!”室韦人如蒙大赦一般,如一团旋风一般狼狈的向北方疾驰而去。
“我也要去安排部落南迁了,铁勒必然会迁怒于突厥。”慕容雪端坐于马上道,“如今,我们也算绑在一条船上了?”
“只要你别出卖我们,我们还能呆在一条船上。”乐平没好气的道。
“那若是我出卖你们呢?”
“老子拼着这条老命也得把船凿沉了,咱们同归于尽。”
慕容雪咯咯地笑了起来,“乐平,后会有期。”说着呼哨一声,三万余突厥轻骑汇聚在他们的大汗身旁,向东方疾驰而去。
“说完了?”云斌这是才策马到乐平身旁,笑着问道。
“说完了。”
“说完了,就撤吧。”云斌叹道,“家里还有颗钉子要拔。”云斌摇了摇头,“实在是麻烦。”
“伊图尔?”
“老匹夫给这头狼崽子留了五万人,守着乐嘉城不出来,我总不能用人命去填吧?”
“那怎么办?”乐平疑惑道。
云斌笑了笑,轻声道:“我们,跟他谈一谈。”他顿了顿,接着道,“当然,是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之后,我们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