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汐飏刚回身合上门,忽地瞥见一脸鬼祟的林追忆冲自己招了招手,于是阴着脸随他走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林追忆单刀直入的问。
“跟你无关。”冰冷的语气,让这寒冬的傍晚更多了一丝凉意。
“很难回答吗?”林追忆对上杜汐飏的双眼,比起不痛快,更不如说是多了几丝同情。
眼前这个冰冷邪魅的男人其实一个人承担了很多东西吧,而直觉告诉他,那件被他隐瞒的事情和阿寒有关,所以他必须弄个明白。
“你没资格过问本少主的事。”依然是冰冷到不容抗拒的语气。
“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管好自己吧。”
“难道和我也有关?”
“你?哼!”
杜汐飏准备不再纠缠下去一走了之,却发现林追忆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摆明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再看看他那认真深邃的双眸,一副想帮他承担些什么的表情,有些动容。
“你和阿寒都中了一种毒。”说完,杜汐飏眉头皱了皱,仿佛痛苦的是自己。
“什么毒?我怎么不知道?”
“‘情栖止’。毒性未发作的时候你二人身体无异,一旦发作了瞬息致命。”
“那——”林追忆看向杜汐飏,一瞬间猜到了什么。
“我向他讨了解药,但只是暂时性控制的,真正的解药连他自己都没有配制出来。我每个月偷偷把解药放于你二人的食物里,这样坚持了五年,冬月快过了,这个月的解药还未到手。”
“为何对我二人下毒?”
“五年前他逼我练一种异域魔功,以人血为饵,可加快内功修成,第一次尝试,他逼我从你和阿寒二人里做选择。”杜汐飏看着林追忆,苦笑了一下,问道:“告诉我,我选谁?”
“宫主向来不喜宫里有人投入感情,却不想把我和阿寒算计进去了。”林追忆垂下了眼帘,咬了咬牙。
“我拒绝了做选择,想来那也只是他刻意试探我的心意,不会真的平白损了两名得意的手下。但是我的逆反心态却被他看在了眼里,为了能操纵我,便以你二人的性命相威胁。哼,这倒是他最惯用的伎俩。”杜汐飏冷笑了一下。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林追忆还记得五年前第一次撞破杜汐飏练功的秘密时自己的厌恶和惊恐,一时间悲从心生,感到无比的自责。他那晚本来玩心大起,偷偷跟在了近两日有意疏远自己的杜汐飏身后,却亲眼目睹了他咬断一个女子的脖颈时血腥诡异的场面。他忍住了胃里翻腾的欲望偷偷躲在暗处,却看到杜汐飏扶住墙壁呕吐不止,一拳又一拳的砸向冰冷的墙体,难以下咽的血水一口一口地吐了出来。那时候林追忆心里很矛盾,既然这样为何还是要练此魔功,直到后来明白了一旦开始了尝试就断了放弃的后路,因为那种时而涌起的饥饿感只有鲜血能满足。
“你究竟独自承担了些什么?”林追忆看向他,搓了几下鼻子。
“别对我露出那样的表情,很难看!”杜汐飏眯起了眼睛。
“那你准备怎么办?一想到我和阿寒体内的剧毒,我就——”林追忆说着,打了个哆嗦。
“先把解药弄到手再说吧。”
“嗯。”林追忆看向杜汐飏那阴沉的妖顔,也不敢再得瑟,收整起了自己假装担忧的表情。
“下个月翊凕教前来造访,这个新兴的教派实力不容小觑,或许我得借他们力量一用。”
“嗯。”
二人不再多语,看向已经漆黑的夜幕,心里不免都有些忧虑。
“不要啊,救命呀!”
“啊——”
“救命。”
一片马蹄踩过的狼藉,遍地躺满了尸体,刀光剑影映亮了黑色的夜幕,哭喊声在整个江府里回响,直到全部归于平息。
一群浑身浴血的死士中间伫立着一个身穿白衣,素净如莲,风姿绰约似仙人般的女子。但这天女却是领头杀入江府的人,目光流离,看不出情绪。
隔着火光剑影,干净的少年江净川望着马上的女子步履蹒跚地退后几步,他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美丽如她,为何会手持刀剑毁了他的一切。
女子也望向他,骑着马慢慢走近。
不是接他去天上的仙女,而是拉他下地狱的修罗。
干净地挥剑转身,女子身后又多了一具尸体。
“清点一下还有没有落网的。”阿寒吩咐道。
众人领了命,府里被重新翻过一次,确认没有漏余之后这队人马才浩浩荡荡离去。
天色微亮时,地上的一具几乎被冻僵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幽幽醒了过来。他伸手摸了一下胸前并未触及要害的伤口,眼神剧烈的变换着。
用剑之人不会犯这种错误,她是故意放过了自己,可是理由是什么?
来不及多想,他晃了晃几乎被冻僵的身子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走进后院,拐过假山之后从后门离开了。
回头远远看了江府一眼,咬了咬牙,带了满腹的仇恨,少年选择离开了旧土。
下一次回来,我江净川也要让你曼华宫的主人遭遇和我一样的痛苦。(详情见第三部,呵呵)
江府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不知谁散的风,京城里茶后饭余讨论的话题也无外乎楚逸云勾结邪教,连累江老太医一府上的人命,皇上错把奸佞当贤臣云云。
而杜千夜兴师动众地欲要除去楚逸云,最终却事与愿违。完颜璟见事态严重派人送去了南宋使臣曾经进献的回命活络丹,虽不能起死回生却也对命不保夕之人有治愈奇效,加上完颜璟出动了整个太医院的人,并威胁治愈不了楚逸云全部提头来见,总算保住了楚逸云的性命。
事情发展至今已经变成了朝廷和武林的对抗,完颜璟必定要为自己驳回面子,但对于私底下暗暗较劲的杜清月和楚逸云他多少也看出一些端倪,多了一丝的警惕。
眼下,楚逸云才刚从鬼门关逃出来就和杜清月卯上了,一大清早的两人唇枪舌战,完颜璟显然是有些烦躁不安。
最后,两人争执不下再一次将矛头指向了完颜璟。
“皇上,微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千夜站出来,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有话但说无妨。”
“微臣怀疑楚大人的遇刺本就是江湖人士所为,前些个日子听说楚大人和一群邪教中人有来往,但不知情况是否属实,倒是这件事,朝中大人们多半也有耳闻,不知是空穴来风,有人蓄意捏造还是确有此事,望皇上能够查明。”
“江湖中人?楚逸云贵为平章政事,勾结那些邪教中人意欲何为?”完颜璟倒是明显的不信,问道:“众爱卿可是也听说了这些传闻?”
杜千夜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那些被迫吃过毒药的大臣只得做做戏,怯弱的表示确有耳闻,但不知消息来源。
这时裴满吉勒站了出来,说道:“皇上,既然大人们都说不出消息从何而来,想必确有人在背后散播谣言,何况,就算刺杀楚大人的是江湖中人,未必就不是朝中其他大臣指使,这事还望陛下能够查明。”
说完,他带了深意地看了杜千夜一眼。
楚逸云急忙称是,然后见完颜璟烦躁地扣了两下扶手,说道:“这事暂且不提吧,没证据的猜测就不要再有了,宋越祯何在?”
“卑职在!”一个年轻的将军急忙上前。
“你今后负责逸云的安危,多派一些好手护着他,以防再有人对他意图不轨。”
“遵命。”宋越祯领了命,偷偷看了面不改色的楚逸云一眼,心道什么护他安危,不过是派去监视他而已,哼,自己身为将军不想竟给人做了护卫。
退朝之后,完颜璟披上大氅去往了后宫,近来宝贝李昭容的厉害,那狐媚子总能想方设法讨了自己欢心,听她唱一支小曲或者跳一段流仙舞,也能驱散一些近日的烦闷。
“皇上,您这画是画得越来越好了呢。”李昭容伏在案几边,看着完颜璟信手就来的山水画,不住的赞赏。
“属你会说话。”完颜璟捏了捏李昭容精致的脸蛋,然后搁置了毛笔说道:“女真族的文化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朕断送了,要说齐射才是我的所长,但偏偏我就喜欢舞文弄墨。”
“那是皇上有才情。”李昭容说着,就势贴在了完颜璟的怀里,说道:“近来见皇上总是愁眉苦脸的,您身为一国之君操劳国事很正常,但多少也顾念一下自己的身子吧,臣妾看了可是心疼。”
完颜璟拥住了她瘦削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什么事也不省心啊,原本觉得杜清月和楚逸云拜为平章政事,最为靠谱,现今这两人倒是心怀鬼胎,朕的心腹如今倒是要时刻防备着。”
“怎么,他们可是有什么事扰了皇上烦心了?”
“不说他们,朕且问你,如今时刻,你认为该不该向南宋挑起战争呢?”
“臣妾哪好谈论国事。”
“但说无妨。”完颜璟宠溺地说道。
李昭容佯装考虑了半晌,道:“还是不要了吧,我金国虽说气势上很足,但终究不是兵强马壮到可以随意入侵别国的程度,南宋是汉人的江山,他们的底蕴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出兵的话太冒险了。”
“说的是。”完颜璟笑了笑,然后圈过了李昭容亲吻了一下她的眉心,那女子娇羞地嗔怪了两声,眼里却是有厌恶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