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休止的火焰好像永远不会熄灭,叶时雨沉浸在亦真亦假的幻境里,无法自拔,那些熟悉而冷漠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摧残着他的内心,现实与虚幻在眼前不断交叠,恶魔呢喃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让人几欲疯狂!
体内的灵能疯狂消耗着,此刻,摆在叶时雨眼前的似乎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是灵能耗尽被火烧死,二是意识崩溃,在疯狂中迷失,成为纹章的傀儡。
“小矮人!”
忽然,一道熟悉到令人感动的声音透过层层叠叠的虚幻魔音,落入叶时雨的耳中,让他心神一颤,连哀嚎都哽咽在喉,只剩下“呃呃啊啊”的声音。
他看不到她,但是他能肯定,这道声音绝对不是幻觉,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她来了,就在距离自己头顶十多米的那扇大门门口。
这一次,她又像第一次相遇的那天一样,在自己最不安、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自己的人生,融化了心中那片冰冷的黑暗。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想依靠她,这是他的倔强,是他在她面前不想舍弃的“无聊”的尊严。
“你别过来!”叶时雨放下双手死死抓着地面,大吼道。滚烫的地板瞬间将他的双手灼伤,但是却没能让他缩回去:“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一一前倾的身子微微一滞,抓在岩壁上的手先是紧了紧,然后松开垂落,静静地看着下方,不再言语。
叶时雨的双手在地上抓出了十道血痕,但是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无法重新站起来,就好像背上有一座大山将自己压住。
起来啊叶时雨,别再畏缩,别再害怕,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
他艰难地将右手抬起,抓到旁边冒着火焰的石头上,那一刻,狂躁的火焰像是找到了引线,瞬间将他的手臂点燃,然而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苦,用力想将自己支撑起来。
“起来啊!”
他嘶吼一声,望向前方的眼眸里坚定得不像他自己。体内的灵能沸腾了起来,甚至将身上的火焰都驱散了一些,他死死地盯着纹章,布满血丝的眼睛好似想将它生吞活剥!下一刻,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从右手爆发,将手掌下的岩石捏得粉碎,就连火焰,都在这种力量下消湮于无形!
与此同时,叶时雨也凭借这股力量站了起来,他喘着粗气,右手垂落,随着身子的行动前后晃荡。在起来的时候,他将剩下的所有H1-8药剂都注射进体内,拖着火焰前行,但是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炎热,两种寒冷交杂在一起让他的身体几乎没了知觉,只剩下麻木前进。
终于,他穿过无数火焰的阻隔,走到了纹章的面前,从封印圈到封印中心,这短短不过十数米的距离,却好像耗尽了他的一生。在双手握上纹章的那一刻,无尽的梦魇向他袭来,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地狱十八层的疯狂侵入脑海,欲使他混乱崩坏。
眼前,无数虚影沿着一座骨山往上攀爬,不知为何,叶时雨清楚地知道,那些虚影是丧生于纹章刀刃之下的亡魂。此刻,他们想将自己也拉下去,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相较于之前的狂乱,叶时雨这一次的目光无比清明,他透过眼前的虚空望向那座由尸骨堆积而成的小山,将突然在脑海中浮现的文字大喊了出来,但意外的是,他说出口的却是自己完全不懂的精灵种语言:“刀名纹章,恶极皆斩!”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周围的红莲业火尽皆消失,只留下那些普通的火焰在微微摇曳。没有了纹章,这里的温度很快便会下降回去,那些没了主心骨的火焰自然会熄灭。
叶时雨的返程很尴尬,他一只手抓着纹章,灵能又几乎耗尽,再加上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药剂的效果还有残余,更重要的是精神饱受摧残,整个人的状态萎靡无比,很难用绳索从下往上攀爬,最后还是一一看出了他的窘境把他拉上来的。
离去的时候实验室里只有罗兰一个人,走之前一一捂住胸口,朝他微微鞠了一躬,算是为之前自己的冲动道歉。罗兰只是冷哼一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但其实他心里却是疑惑无比,为什么这个女孩出现后纹章的力量会突然下降一大截,为什么校长能这么肯定今晚的结果?这一切的答案他都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他能肯定,那就是他以后再也不用守着这个实验室了,冷峻如他,整天坐在这里看监控维持封印也是觉得很乏味的。
“小矮人变强了。”一一走在小矮人前面,这样说。
叶时雨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因为龙门考核也就是几天前的事情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觉得自己也不可能成长多少。
一一似乎是通过这片沉默猜出了小矮人的想法,她在前面转过身,抬起手指了指他的心房,道:“这里坚定了,就是变强了。”
凌晨的冷风袭来,鼓动起女孩的长发与裙摆,一阵沁人的芳香抚摸鼻尖,惹得少年心神荡漾。因为没来得及换衣服,所以一一穿的还是睡裙,两根细细的吊带撑起整条单薄的裙子,让人担心会不会发生意外。从脖颈到锁骨肩膀的肌肤全部裸露在外,在风的鼓动下,甚至连胸口的那片雪白都若隐若现,这一幕,让小矮人心跳加快,心中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忽然,叶时雨将被烧得有几个破洞的风衣扯下来,披到了一一肩膀上,在不灌注灵能的情况下,这件大大的风衣还是能为她挡挡风保保暖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防止这阵风使她走光。虽然现在是凌晨,但是公寓区还是有一些行人。
一一没有拒绝,冲着小矮人微微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继续走。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小矮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如果不是一一的话,他或许已经永远躺在那里成为纹章的养料了。
“你在楼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一没有半点委婉地说。
“啊?”小矮人有些窘迫,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我怎么没看到你啊?”
“你再往上一点,能看到我。”一一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啊这……”小矮人暗自庆幸,幸好没有看到啊,不然视线对上就尴尬了!他干咳一声,问道,“那你……那你怎么会想到跟上来?”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小矮人开始有些忐忑,会不会有可能她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
“你很奇怪,肯定有问题。”一一平淡的回答掐灭了他的幻想。
“好吧……”虽然心里早有答案,但是小矮人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一点失落。
忽然,一一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回过头用倒映星光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开口道:“小矮人,你是不是喜欢我?”
闻言,叶时雨瞬间呆立在原地,一种被戳穿的凉意从脚底一点点地往上攀升,直冲头顶,仅一瞬间,他的后背便被冷汗占据,整个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怎、怎么可能,想什么呢!”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保持正常,但却还是充满异样。如果是一些有经验的人,一定能看出来他这种异常的脸色是在掩饰,是在撒谎,但是一一看不懂,她没有说话。
说实话,在刚刚叶时雨真的有一瞬间想直接承认下来:“没错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到我闭上眼睛梦里出现的都是你!”但是话刚到嘴边,曾经被楚云汐拒绝的那一幕又浮现脑海,那种一瞬间从光芒万丈到无底深渊的感觉让他没有勇气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他害怕失去待在她身边的权利,害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情会因一时的“豁出去”而崩塌。
叶时雨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不可能在她面前维持正常的表情了,于是他低下头,趁一一反应过来之前将纹章塞进她的怀里,边跑边说:“送你的,我有事先走了!”
一一看了看小矮人越来越远的背影,再看了看怀里的纹章,明亮如星的双眸此刻却有些低迷。她缩缩肩膀,紧了紧裹住自己的风衣,将怀里的太刀抱得更加用力。
此时,一抹深红的火焰,正渐渐侵蚀她的内心。
叶时雨卯足了劲往自己的公寓奔跑,他现在连伤口都顾不得了,只想快点回到房间里,待在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再也不出来。
叶时雨啊叶时雨,不要多想,现在就已经足够了,光是能在她身边,跟她说话看她笑,就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
他一直这样劝说自己,但“想跟她在一起”的愿望与“要是说出来就好了”的遗憾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他一直是个很矛盾的人,想的是一件事,做的却又是另一件完全相反的事,他痛恨这个无能且懦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