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对上她的眼睛，脸微微红了，嘴上还哼哼唧唧，“你就会哄我。”
“没有哄。”云昭昭举手发誓，“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没一点点假。”
秦殊捂脸。
云昭昭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里反思，她是不是吓到人家了？
“你继续说，我还在听。”秦殊再抬头表情严肃冷静。
“嗯好，我想想。”云昭昭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出问题，心里就浮现了过去的许多事情。
“我小时候比较傻，就什么事情只要问了就会说。”云昭昭慢慢理着顺序，“我告诉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雾气。”
他们是她的同学。
他们最开始都以为是开玩笑。
直到了云昭昭见到那个雾气最黑的人，远远地，她就指给他们看。
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看他们都在笑，就也傻乎乎地跟着笑。
后来那个人死了。
云昭昭却连那个人的脸都没记住，只是模模糊糊听说是老师。
明明大家都是小孩子，或者说正是因为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就那么简简单单地将她的话传了出去。
约定俗成一般，她的身边一个人都不再有，如避瘟疫。
云昭昭遭到了校园霸凌。
明明都只是小孩子。
云昭昭的性格越来越安静，并不清晰的记忆里，老师家长进行了谈话。
光是小学阶段，她转了三次学。
最后一次转学她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那是个女孩子，笑容真诚，在开学的第一天问她可以交个朋友吗？
云昭昭答应了。
那个女孩子就带着她一起玩，一起吃饭。
那个女孩子有很多朋友。
云昭昭很多事情都忘记了，记忆最深刻的第一次见面她的笑容。
现在想起来，当初没听懂的小跟班，倒形容的确确实实。
零花钱分一半好朋友，好朋友的清洁工作全包，吃完饭洗好朋友和好朋友的好朋友们一堆的碗。
云昭昭没有意识到一点不对。
好朋友每次都会对她笑，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会吐苦水，讲家里的伤心事。“这些事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你不要告诉别人。”
事实上全班人都知道。
当云昭昭的那位好朋友将云昭昭的事宣传开来，云昭昭以为她又要转学了。
但是没有。
意外地平平静静升到了初中。
然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好朋友。
上了初中，云昭昭好像懂了点事，安安静静的，不会再随随便便地说出去。
初中的故事秦殊已经看过了，云昭昭就提了几句。
其间穿插了几句家长里短，她家对她是放养态度。
初中几乎没再管过她。
初中遭受的校园霸凌是最多的，一度令云昭昭觉得生不如死。这也是朋友圈那些丧里丧气言行的由来。
后来政策下来，退学转学的许多，剩下的就收敛不少，基本上都是言语威胁。
这段时间最过分的一次也只是故意把她关在寝室门外。
之前最过分的一次是诬陷偷钱，浩浩荡荡地传遍学校。
不了了之。
云昭昭永远记得那个名字：李怡青。
很庆幸的是云昭昭有一个真心的朋友了，尤琴告诉她不信云昭昭是那样的人，从始至终都站在云昭昭这边。
云昭昭就是那一刻把她放在了心上，告诉她自己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那阵子浩浩荡荡过去，每个人的生活依旧。
云昭昭是真的不在乎。
她在乎的人寥寥，其中就有从小到大陪着她的奶奶。
奶奶去世之后，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暴露本性，成绩一落千丈，整个人变得非常叛逆。
叛逆的具体表现就是不做作业不搞学习上课睡觉吃零食跟老师顶嘴等等。
打人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云昭昭打起人来毫无顾忌，下手又狠又重，冲着死刑去的。
但之后就没人再来欺负她了。
尤琴忙着学习，难免疏忽了云昭昭的感受。
中考前夕，她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吵了一架。
关于学习的。
云昭昭上了一所很差的学校，尤琴上了职校。
尤琴考得比云昭昭还差。
云昭昭一如既往的叛逆，爸妈放养了她这么多年，现在想管也管不了。
爸爸妈妈闹离婚的时候她都还是满不在乎的态度。
直到她听到理由是自己的命。
奶奶生前是村里的神婆，给她算过一命。结果是类似于天煞孤星的那种，专业的理论云昭昭不懂，只听懂那个意思是自己越在乎一个人这个人就会出事甚至死。
挺搞笑的。
多大人了，居然还迷信。
但他们还是离了，爸爸带着弟弟远走高飞，留下妈妈和她相依为命。
云昭昭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在乎的。
她整整哭了两天，第三天得到了爸爸自杀的消息。
她哭不出来了。
妈妈告诉她爸爸死前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得到了一大笔钱，全留给了云昭昭的弟弟。
秦殊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说：“人活一世，都会死的。跟你没关系。”
云昭昭仰头倒下去，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可是我信了。”
我信了命。
“很多事情，我总觉得是因为我。所以我努力地想要改变，我想要拯救她们，但是我好像做不到。”
“高一时琴琴爸妈闹离婚，国庆前她给我发消息说不知道怎么办，她和她爸妈不在同一城市。我心里想的是陪她一起去找她爸妈，说出来的却是让她自己打电话问，或者自己一个人去搭车找爸妈。”
“高二时以繁退学，现在兰萤犯罪，我一个都阻止不了。唯一做到的打退混混，还是你帮我的，如果你不在，我连文雅都保护不了。”
秦殊只是说：“我在。”
云昭昭笑笑，“谢谢你，说出来我感觉心情好多了。”
她拿起手机，将发过的朋友圈一条条删掉，“都过去了。”
什么想变成细小的尘埃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什么希望从未存在，什么不知道还有多少暗无天日的时间。
都过去了。
有什么关系呢。
都过去了。
那些密集的石头，不也没让人头破血流。
只是踩了头发，只是疼而已。
云昭昭早就不在乎了。
“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即使是黑暗存在的地方，也会有光明照耀。”
“我们不要信命，你和我，都不要信。”秦殊却是再次扯回刚才的话题。“我不管宿命了，我用我这一生陪你，你要答应我，不信命。”
云昭昭正想说什么，秦殊用手指止住。
“我们要好好的活下去，活得精彩肆意，你想救谁我都陪你，只要你相信，别人的命运不是因为你。好吗？只准回答一个字。”
云昭昭回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