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雅正在梳妆打扮。
她换了身白裙子，过肩的秀发乌黑柔顺，用蓝色的丝带系在身后，像画上水落墨染山河。脚下是一双细跟凉鞋，衬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高挑，如同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女主角。
妆是陈思帮忙画的，清新自然。
陈思问她：“你是不是要去见心上人？”
纪文雅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说：“我要去表白。”
突如其来的瓜惊得陈思手里的空饭碗都吓掉了。
她本来也就是开个玩笑打趣一下，没想到居然猜中了。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她们本来也不太熟，直接问是谁似乎不好。陈思捡起碗，想了想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加油。”
“谢谢，其实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份情感。”纪文雅低眉弯唇，掩饰眸中涌动的情绪。
与常人相比，她自然是幸运许多。这是她的第三世。
但能使她穿越时空的道具，已经耗尽了所有能量。
纪文雅走出门，蓦然回首，目光眷恋地流连片刻，终于决然离去。
她所看的地方，放着一只黄色的竹蜻蜓，枝节全碎，只剩主干顽强地挺直。
它也曾蹁跹一道丽影，如今却恍若梦忆。
她记得那个夜晚，那通电话。
“我们一起死吧。”
纪文雅对云昭昭说。
那时刻万籁俱静，月光清泠如洗，天边阴寒无云。
云昭昭的声音轻的像风想要沉下去，却只能漂浮无依，缥缈无迹。“好。”
她们先服了安眠药，再饮下农药。
然后两人被纪爷爷送往医院洗胃。
可是一旦心存死志，便真的行走在了鬼门关的边缘。没有谁能救赎。
纪文雅记得云昭昭的背影那样的孤寂。
纪文雅没有死，她爷爷奶奶自此之后加倍的对她好，小心翼翼，生怕她再想不开自杀。她没有说理由，没有说那些年夜深人静时无声的眼泪。她知道她还是会去死，她不想拖着这样一句肮脏的躯体活下去。
时间看似平静地一点点过去，直到陈思的出现。
“你知道云昭昭失踪了吗？”
陈思给她看了一段视频，让她看着云昭昭从那一栋很高很高的楼上跳了下去。
“云昭昭的尸体不见了。”陈思说。
据称，那栋楼楼下地面上，毫无有人坠楼的痕迹。
后来她意外穿越回来，发现一切都变了。她找到那个最大的变数——秦殊，从他口中得知，云昭昭跳楼后去到了他的星球。云昭昭为他而死，他重生想要改变命运。
“你说你要改变命运，那你干脆就不要和云昭昭认识啊！你们不认识，一切就都不会开始。”
纪文雅知道这是迁怒，但她那个时候几乎疯了。
她逼秦殊退了学。
她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上一世的所有，她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云昭昭，就像上一世云昭昭保护她那样。
她记得那些鲜血淋漓，记得那条落着砖渣的水泥路，那是她的梦魇。
那时她想，她绝不会让这些事情再次发生。
可是她只改变了自己。
三年啊，她们去了不同的大学，联系越来越少，少到她将初衷都遗忘，保护的誓言都埋葬。
“文雅，我被开除了。”
“没有人信我……没有。”
“文雅，我见到于琛了，我有祝他幸福。”
“文雅，我妈妈睡着了。他说她会回家带我离开这里的，可是她现在睡着了。她一动不动，她不管我了。”
“文雅，我想死。”
细若游丝的声音鬼魅一般萦绕在她的周围，将那些封锁在黑暗中血淋淋的记忆全部勾起。
云昭昭踏上了和前世无异的不归路。
纪文雅都知道。
前世就是这样，暑假前期，云昭昭被同寝室友诬告盗窃，声称云昭昭书包里那几千元是她李怡青的。然后是校方宣布将云昭昭开除。
云昭昭回了家。
云昭昭的妈妈请假准备赶回来，结果大晚上的开车不小心开进了河里。
云昭昭等回了一具尸体。
彼时，纪文雅在离她很远的地方。
云昭昭还不知道妈妈死讯的时候，去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
她见到了她高中时期一直喜欢的于琛，于琛告诉她，他有男朋友了。她祝他幸福。
纪文雅避开了自己的灾难，可是云昭昭没有。
所以即使纪文雅不邀她一起死，她仍然会自杀。
这个世界是这么容易令人绝望。
纪文雅坐了一天车的车抵达云昭昭的家，然后被云昭昭带去玩，玩得疯狂。
晚上住宾馆。
宾馆离云昭昭上的大学不远，几分钟就能走到。
云昭昭上等纪文雅睡着后去学校的，光着脚，披着发，像游荡的孤魂野鬼。
纪文雅突然从梦中惊醒，发觉云昭昭不在后立刻意识到不对。
她早该想到的！在她推开云昭昭家大门看见云昭昭缩在角落里的时候就该想到了！
纪文雅询问附近的人，描述陈思视频里的高楼。
那是一个有风的夜晚，纪文雅爬了好多层楼梯，终于到了天台上。
云昭昭果然站在那里，目光缥缈不知所向何方。
她们离得有些远，但云昭昭还是第一时间转过了身，露出了一个干净纯粹的笑容。那是纪文雅最后一次见她笑。
“在想什么？”
清润温和的男声响起，纪文雅回过神，见他伸来好看的手，从自己鬓发间取下一片枯黄的树叶。
纪文雅腾地红了脸。
“谢谢。”声若蚊蚋。
“我看你一路走来神情恍惚，像是有什么心思。是怎么了？”郑微言的声音温柔，和煦如春风。
令人心动。
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可她还是忍不住幻想，也许她就是不一样的呢？
上一世，她避开那场灾难，就是有她的帮忙。
她记得那天她很忐忑，但一想到郑微言学过跆拳道就有了勇气。
“社长，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先说。”郑微言给她倒了一杯水，这份温和即刻抚平了她心里的慌张。
“我想社长送我回家……”纪文雅越说越小声，憋了口气声调拔高：“只有一小段路！云昭昭秦殊他们和我一起的！还有，还有……”
“我答应了。”郑微言眉眼染上笑意，语气更加温和，“正好这次放假没有事，可以送送你。你还可以叫上你的朋友们。”
不过最后云昭昭和于琛谁都没来。
郑微言送来纪文雅回家，纪文雅躲过了那条小路的劫难。
纪文雅想，虽然郑微言对谁都很温和，但向来很注意距离，除了自己从来没有送过别的女孩子回家。纪文雅觉得自己在他心里肯定是不一样的。
“今天是怎么了？总是走神。”
纪文雅对上郑微言带笑的眼睛。
“我有话想悄悄的对你说。”
纪文雅眨眨眼睛拉着郑微言钻进一旁的小树林，还左看右看确定安全。
“这么神秘啊？”郑微言觉得有些好笑。“可以说了吗？”
纪文雅捂着又开始发烫的脸，磨磨蹭蹭了一会儿，突然大声：“郑微言！我喜欢你！”
惊得林间鸟尽数飞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