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这日，很快就如约而至了。
而宁鹄也真的如他所言，没有进宫去，但却也没让程冬冬陪他过这个节日。反倒是思涵早早地来到了东宫，把程冬冬约了出去，说是要登高。原因则是因为，那位皇帝陛下虽然给文武百官放了假，但他还是窝在御书房里看奏章。儿女有空陪他，他却没空陪儿女，所以思涵就出来了。
不过俩人也没选什么名山去登，只是就近选了一座无名小山，和一群同样带着此目的的百姓一起，往高处攀登。
只是，登山这种体力活，已经不再适合程冬冬。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她们这一行，却是连半山腰都还没到，程冬冬却最先不行了，嚷着要休息。
思涵虽然也有些气喘，但却不至于像程冬冬这般狼狈，见对方这般模样，她自然是忍不住要说上两句的。
“冬冬啊，你这体力不行啊，没事的时候，还是要多来找我，我可以帮你把这体力升上去。”
程冬冬倚着一棵树，喘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听见思涵这般挤兑她，直接就赏了她一个白眼：“一边待着去！我又没说要来爬山，我只是说出来走走，谁说一定要登顶了？”
“那你这也太没追求了！既然都到这儿了，那当然是要去山顶上看看了，山顶上的风光，可不是这里能比的。”
“你什么景色没见过，还在乎这无名小山上的风景？”
思涵眉头一皱，“啧”了一声：“说你没追求，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开窍啊。我这说的是风景的问题吗？我说的是一种境界。”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追求。”程冬冬看了一眼还有些气喘的思涵，又看了一眼面不红、气不喘的绯衣，直接就“自暴自弃”，估摸着自己缓得差不多了，索性就来了个席地而坐。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一种梦回长溪村的感觉。
思涵怔了一下，随后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并走到程冬冬的身边，也坐了下来，同时幽幽地说了一句：“方锦茵可不是什么没追求的人。”
这话惊得程冬冬浑身一僵，下意识就回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思涵却像是没发觉程冬冬的异样，只是微微偏头，小声地补充道：“你会嫁给我太子哥哥，不就是看中了那未来皇后的位置吗？这也算没追求？”
“我和你哥的婚事，乃是陛下的旨意，我不管怎么想，都没得选吧？”见思涵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意思，程冬冬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算没有这道旨意，你也会嫁给我太子哥哥的。就像我说的，方锦茵可不是一个没追求的人，相反，你是一个凡事都要追求最好的人。”思涵望着远处的群山，目光飘摇，“这也就是我以前，为什么不喜欢你的原因。因为你总是觉得，最好的东西就该是你，你有能力、又有地位，这世上，只该有你不想得到的东西，而不该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不过这些，我其实也管不着，我真正在意的，是以前的你只爱你自己，就算嫁给了我哥哥，你也给不了他真正的喜欢。”
程冬冬细听着，觉得思涵这番话很有道理。
方锦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只爱自己的人。这种想法本没错，只是她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伤害，甚至牺牲他人，这却是程冬冬和思涵所不喜的。
本来，她们只是不喜欢，也不会对此去多加在意。可是方锦茵注定会与宁鹄有所纠葛，宁鹄是思涵最亲近的人之一，她自然就在意了；程冬冬会在意，则是因为上次的芜城事件，方锦茵给她上了一课，为此她还付出了大病三天的代价。
上次事件之后，程冬冬其实也能明白方锦茵，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过仿效——只要她让玄衣，把程倩倩从那个宅子里带走，那不管程倩倩是想选性命还是情谊，她都必须选择情谊了。
因为宁朝不会再相信她，她若是敢回去，那必然是个死。反而，留在程冬冬这边，还有一群御医能跟她保证三成的治愈机会……
不过，程冬冬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不想这样，也因为终归是她欠程倩倩，这样做了，只会更对不起她。
一想到此，程冬冬忽然轻叹了一声。她也不知道程倩倩现在怎么样了，即便对方留下了，宁朝也肯定会起疑，所以对方的日子多半也还是不会好过。
程冬冬忽然很怀念以前在村子里的生活，那时候的她们，每天担心的是如何能在外边多玩一会儿，晚回家之后，又要怎么做才能不挨骂……
“诶，思涵……”
“嗯？”思涵偏头看向程冬冬，有些奇怪她怎么光喊，不说下半句。
程冬冬想了想之后，这才把下半句问了出来：“你不是自诩情场老手吗？那在你看来，你哥对我有没有感情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思涵面上挂起了一抹疑惑，很是不理解程冬冬为什么要问这个。
见思涵这样，程冬冬也觉得很奇怪：“怎么了，我不能问吗？”
“你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啊？你跟我哥是夫妻了，你俩之间，不管有没有感情、有什么感情，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了。”
程冬冬又是一声轻叹，略带嫌弃地瞥了一眼思涵：“你要是不知道，就直说，尽说些没用的。”
“你……我会不知道？开什么玩笑！”很明显，程冬冬脸上的那抹嫌弃，把思涵给刺激到了。一向都只有她嫌弃别人的份，今天却被别人嫌弃了，她属实是接受不了。
“我刚不是说了吗？你跟我哥是夫妻，感情呢，肯定是有的。但是，我觉得吧，他对你既不是喜欢、也不是爱，就是责任。你也知道，我哥呢，本身就是对谁都好的那种人，更何况，你还是他的妻子，所以对你难免会更好些……”
“所以……你要是把这个当做是喜欢，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听完思涵的分析，程冬冬面无波澜，很是冷静地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有。”
“才不呢！你以为我会安慰你吗？我告诉过你了，要多听实话，人才会有进步的。”
“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会说有，然后说你哥只是把我当妹妹，或者朋友什么的。”
思涵很是奇怪地看向程冬冬，觉得她似乎太过淡定了：“可我觉得，我刚刚那番话，也够打击人的了，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难道，你对我哥也是一点动心都没有？”
程冬冬垂了垂眸，没有回答。面对思涵，她忽然有些犹豫，在喜欢宁鹄这个问题上，自己要不要像对观棋和程倩倩那样，对思涵也那么坦诚。
可在思涵看来，程冬冬的沉默，就是默认。于是，她顿时就被惊呆了。
“不会吧你！你居然会不喜欢我哥？你……”说着，思涵忽然站起身来，往绯衣身旁躲了躲，“你该不会，是不喜欢男人吧？”
“……”
听到这句话，程冬冬的脸直接就沉了下来。要不是绯衣在哪儿，要不是她打不过，她现在一定要去踹思涵两脚，以泄她心头之恨。
“你放心吧，我就算真的喜欢女人，也不会看上你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本……本小姐哪里不好了？”思涵顿时一扬下巴，露出了外人眼中的高傲姿态来。
程冬冬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说话一点都不积德的家伙，我才不会喜欢呢！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哥为什么让我少跟你学了。”
“什么？”思涵此刻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大新闻，连忙又凑到了程冬冬身旁，“他真这么跟你说过？”
“我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去好了。”程冬冬眉头一挑，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而且啊，我觉得你这情场老手的称号啊，还是早点卸任吧，别辱没了这四个字。”
“怎么？你觉得我刚才说的不对？”
“对不对的，我不知道，不过……”程冬冬脸上的得意被收敛了起来，眸光也忽然柔和下来，“我倒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思涵又重新坐在了程冬冬身旁，“你说出来，我考虑考虑要不要回答你。”
“玄衣，是不是一直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哥啊？”
“差不多吧。”思涵仰头看着头顶的树枝，仔细想了想，道，“反正我的印象里，他总是神出鬼没的，绯衣也探查不到他到底在不在附近，而且他总能在关键的时候，或者我哥叫他的时候出现，就跟一直在我哥身边没什么区别了。虽然我哥没说，但我一直都觉得，玄衣就是我爹爹重新培养给我哥的影卫。”
对于思涵有关玄衣的猜测，程冬冬倒是并不赞同，但她也没说出来，而是继续问道：“我迷糊的那三天，都是殿下在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吧？”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而且，你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不。”程冬冬道，“如果他真的对我和对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只是碍于妻子的身份，所以要对我更体贴一些，那他守在我身边就好了，何必亲自动手呢？还有今天这重阳节，他之前明明和我约好了，又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登高了？
思涵听着，很是迷糊：“所以，你是想说他对你有感情，还是没有啊？”
程冬冬笑了笑，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她却是没有说出来，而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兴致勃勃开始了登高。
“我休息好了，咱们接着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