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夕阳中的最后一米阳光,两个小家伙默默的赶到了出口。夕阳下,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秋一路跟在林小天的后面,缩着身子想把自己藏在林小天的影子里面,脚踩着林小天的影子,玩的不亦乐乎。
村口处,林小天抬头顺着子午街往里望了望。眼前空荡荡的街道上,几个帆布的店铺招牌在夕阳下无力的伸展着。
盛夏的时候,似乎只要还能看见阳光,就能感觉到呼吸的空气都是热的。干燥的风也像是被晒得失去了活力,偶尔抚摸过你的脸,反而更加让人窒息燥热。远远的街道上似乎有一股股的黄烟在离地不远的地方摇曳舞姿。
突然,不远处有一道身影从街对面跑来。
双腿一蹦一跃的,蹦起的时候得有尺余多高。坚挺的耳朵下,贼溜溜的大眼珠子外凸着。长长的的舌头在它蹦跳的时候,很有律动的在它左右腮帮子来回摆动。似乎远远的都能感受到它在用哈喇子表达自己的热情。
林小天搓了搓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泥印子,看着远远跑来的福福,眼睛里全是嫌弃。
他对林秋说道:“福福那肥狗来接你了。”
林秋听后,从他背后探了个头出来,看着远远跑来的福福,傻愣愣的笑着。
福福也是远远的看见了两人,撒欢的摇着自己的大尾巴。待跑近了,却刻意的看了林小天一眼,往一旁避了避直奔林秋跑去。
跑得越近身子趴地越低,尾巴扫在路面上,带起了一股浓浓的灰尘。它将自己肥圆的大屁股和灰尘,留给了它后背的林小天。
林小天用手捂住了口鼻,嘴里不停的碎碎念着,“死狗、死狗……”
林秋开心的用手按住了福福的头,它也趁势不停的蹭着林秋的小手,哈着气。不时地还回头看看林小天。
“我不会踹你屁股的,胖狗”,林小天看见了回头的福福,说道:“小爷我今天心情不错。”
说完,又在心里面默默的补了句,“等小爷有空了,让你知道用屁股对着小爷我的后果,死狗。”
“我要回去了哦,”林小天又抬头看了看街远处,“一会你和福福回去吧。”
“唉——”林小天长长的的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一脚踹飞了一颗路边的小石子,才慢慢的往村里走去。
“经常头碰墙咯,哎呀—我的娘哦……”
林小天没走几步,就开始背起了小手,佝偻着背,开始大声的唱起了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山歌。
林秋看着迎着刚刚露头的月亮走去的小老太爷,笑着挥了挥手,开心的接了句:“村头村外路喽,啊哈!最熟自家门啊……”
林小天背着个手在路上左摇右晃的,可是从村门口到家的路他闭着眼睛也能晃荡回去。更别说,这会儿他正烦心的盯着路面,一步一步的往家走。
右二回街上早已经空空荡荡,路边的房屋中偶尔也会有一些灯火在窗口跳动。
远远的林小天望见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端着簸箕收着晾在门口的青菜头,他感觉自己有点迈不动脚步。
门口的两边放着些石条和石墩子,有一盏灯放在其中的一个石墩子上。门梁上没有挂灯笼,只在墙上挂了盏可以加油蜡的灯碗,碗里也有了一层浅浅的灰。
映在墙上的影子,随着烛火的跳动而闪烁着。林小天看着墙上的影子,突然有股不知名的酸楚哽在了喉咙。
月挂眉梢,周围开始降温的时候,他却感觉到心里面有股难耐的燥热。
等他走到了跟前,却被门槛上放的油纸包吸引住了目光。深黄色的纸包上盖着一块红方印,隐约可见上面印着“未名斋”三个字。
他咽了咽嘴里的口水,斜眼却瞥见了一旁的婶娘却发现她正在盯着自己,内心猛地一怔,差点跳了起来。
他立刻反应过来,端端正正的站着,恭恭敬敬的叫道:“婶娘!”
清风拂面,夏月盖顶。
在这一大一小两人站立的门口,似乎能听见一阵风吟的声音。
妇人就那样看着他,两人安安静静的,诡异的环境让人难以细品。妇人也姓林,名月窦。
端着簸箕的臂膀略显粗实,肩膀宽阔,有些中年妇女的浑圆美。额间一缕青丝倒扣,头上裹着一块青花的头巾。唇厚,鼻头有些微红,一双浑圆的假杏眼,感觉时刻都处在瞠目中。
林月窦早年已有婚假,夫丧,年余四十,未曾改嫁。
她又慢慢的转过了头,拾掇起晾在地上的青菜头,没有应林小天。见状,林小天却又恭恭敬敬的说道:“婶娘,我先进屋了。”
说完,他背对着林月窦吹了口气,往大门走去。到了门口,顺手提上放在门槛上的油纸包,抱在怀里就要进去。
“唉,算了,算了,你给老娘过来,把这个抱进去。”
林小天听见了门口的声音,转头就看见了一个大簸箕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抬头看了看簸箕后的婶娘,“嘿嘿”的笑着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接过了簸箕,他感觉心里面踏实了不少,又费力的举了举手里的油纸包,对林月窦说道:“我们吃饭去,婶娘?”
说罢,就跨过门往屋里去。
林月窦看着往里走的小家伙,无声的笑了笑,理起了围裙搓了搓手。
“今天又封了三坛子腌菜,明儿天气应该也不错,晚上点啊,这些青菜头晾完后,切切,也可以装坛子了。”她理着围裙也开始往屋里走。
边走边抱怨道:“老娘我累死累活,你就知道瞎跑,明晚早点回来帮帮忙,听见没?”
也没听见林小天应声,她盛好水在盆里,又对着端着簸箕上楼的林小天喊道:“一会儿下来先洗手,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给包子铺送盐菜,到了给你买个包子吃。”
“东头还是西头啊,去东头我得喝个豆腐脑?”林小天探出个脑袋问道。
“东头,不是东头我让你帮啥忙,喝啥你自己去。”
林月窦又接了句,“就知道好吃,明天没空陪你荡,完事你自己去街上喝,早点回就行。”
她将温在锅里的菜一一的端上了桌子,一股烟熏的肉味,轻轻的随着热气开始散开。
正在下楼的林小天手里还抓着油纸包,一直没肯放下来。
“婶娘,我看有几个坛子应该收进去了,不能放在外面露着了。”林小天看着忙碌的婶娘,卖乖的说道。
桌上放好的四菜一汤,再提了提手里的油纸包,他内心不禁有些美滋滋。
“吃饭!明晚再说吧。”林月窦看着下楼的林小天说道:“自己先洗洗手。”
“今天下午你林婶儿,给我们带了肉,别说,真香。”
她用勺子刮开了汤面上的些微白油沫,盛起了碗汤,放在了林小天的面前,说道:“羊骨头、干菌子,我们家的老盐菜,加了葱。”
林小天眉开眼笑的坐了下来,忙不失的开始解起了油纸包的绳子。
“婶娘,烤鸭对不对,摸着还是热乎的,”林小天轻轻的嘬了口碗里的汤,“滋滋”的吸了一口。
林月窦眉头一皱,用筷子头敲了下碗边,说道:“没吃像,好好端起碗来,东西放下来吃!酥皮烤鸭,你小子嘴馋的,好好的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