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握紧了手中的纸条,心跳的又急又快。
方才纸上滴的茶水并不多,纸条很小,所以也不曾全都湿透,谢宁把纸条重新折好,轻轻地放进了袖中。她又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玉,拿出帕子,放了上去。
谢宁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这才对着屋外唤了声:“东楼叔。”
东楼和两个丫头一直候在廊下,并未走远,听见谢宁唤他,赶忙进了屋。其实方才他和两个丫头便听到了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只是谢宁没出声,他们也不好随意闯进来,此时谢宁一唤,他便赶忙进了屋,也是怕谢宁伤着哪里。东楼一进屋就行礼,并暗暗的打量了谢宁一番,见她没伤着,这才又低下了头。
“东楼叔不必多礼,我只是想知道,父亲不在,这屋中是何人打扫的?我想着这里纤尘不染,也多亏了下人们尽心,是当赏的。”
东楼直起身,说:“小姐还是这般心慈,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大人不在,这书房里放的东西都是给小姐和公子的,大多都较为贵重,书房也不大,平日里多是我亲自打扫的,别人轻易是进不来的。”
“辛苦东楼叔了。虽说这屋子不大,但种类繁多,便仅是这博物架上怕是也要打扫半晌,您平日也忙,辛苦您了。”谢宁说着,便轻轻行礼,给东楼道谢。
东楼赶忙避过,说:“小姐折煞小的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这架上的东西很是珍贵,便是我自己打扫,也是要轻拿轻放一一检查的,小的也怕别人出了差错,所以想来都是自己经手。”
谢宁看着手上摊开的手帕,里面放着几块碎玉,这才又说:“方才见这玉簪很是珍贵,本想着在灯下看的更清楚,却不想失手坠在了地上,这暖玉难得,倒是浪费了父亲的一片心意。”
东楼也看见了她手上的玉,一眼便认出来是那只暖玉簪,东楼轻轻叹了口气,说:“小姐手里这玉簪,还是大人前不久才备下的,暖玉不多见,大人嘱咐人拿回来时,还说让小的快些给您寄到盛京去,您见了,定会开心,却不想大人······”
“东楼叔,父亲走的急,身后事也多亏了几位叔叔操持,您万万要保重自己。”
东楼哽咽了一瞬,才又说:“多谢小姐关怀。您也要保重自己,大人最挂心的便是您和公子了,您可要好好的,莫让大人走的不安心。”
谢宁并未在谢昀的住所久待,天色晚了,便带着碧玉和绿枝回了太守府。
谢宁依旧先去父亲灵前跪了一个时辰,两位舅舅实在是担心她,过来寻她,劝着她随两个丫头回屋休息,谢宁这才回了自己的住处。虽然她也不想睡,但她今日遇到的这些事,确实让她心绪难宁,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碧玉和绿枝服侍她躺下,便去了外间守着。这几日,小姐都不太说话,眼瞧着是个伤心过度的模样,开导她,她也听不进去,如此,她们能做的只有好好服侍小姐,让小姐衣食住行都舒坦些。
谢宁躺在床上,摸到了方才偷偷压在枕下的纸条,她紧紧的握着,纸张已经有些磨损,但此刻,她的心中已顾不得这些,她想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看到那四个字的第一眼谢宁就知道,是父亲的亲笔。可是,父亲为什么要写下‘离开盛京’呢?
那支暖玉簪是父亲要送给她的,东楼自幼跟着父亲,是父亲很信任的人,所以才会被留下来,负责给她寄东西,他应该不会撒谎。但是,父亲明知道她在周家过得很好,又为何要她离开盛京呢,且父亲此举连身边的亲信都瞒住了,可见十分机密,却又未说明缘由。更让谢宁不明白的是,东楼说父亲的书房是他亲自打扫的,博物架上的每一样物件他都是亲自检查的,可是,偏偏装玉簪的盒子没有盖好,位置也有些差异,现在仔细想来,除了装玉簪的盒子,她看过的其他盒子,还有两个也像是被动过,只不过不像是装玉簪的盒子那般明显。东楼不是个粗心的人,反而是处处仔细,所以他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而且东楼平日里负责打扫,别人也进不去,若是他想拿什么或是找什么,自然有大把的时间,一定不会留下痕迹,所以,一定不是他。那又是谁,背着东楼进了父亲的书房,翻了这些东西呢?东楼明明说过,除了他自己,其余的人是不能随意进出书房的。
那个院子并不是父亲常住的地方,里面都是父亲给她和哥哥留下的礼物,进去的人什么都没带走,所以也不是觊觎里面的东西,倒像是匆匆忙忙的在找什么。但这支藏了字条的玉簪还在,可见进去的人翻的并不仔细,可父亲只是个督建水利的钦差,来平州也不过三月,就算有什么上表的密函,那也不会放在这里,也不该有人在这里翻找。所以,进去的人到底在找什么呢?
父亲为官多年,是个谨慎之人,而且父亲说了,待督建水利的差事一完,就会调回盛京,以后会常住京城,让她好好在周家等他,所以父亲断不会贸然让她离开盛京。若是离了盛京,那谢宁也只能去父亲的任上或是江州祝家,可父亲在任上居无定所,四处奔波,至于祝家,更不是好去处,周家如今是最合适的地方,除非盛京有什么周家也应付不了的危险,父亲才会在万不得已时让她离开。而且父亲把纸条藏的这样隐秘,若不是她见这暖玉难得,多把玩了一会儿,且记得幼时常与父亲用无痕墨传信玩耍,常人怕是也不易发现其中关窍。
可是,盛京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如今的周家还没出事,虽然算不得顶级的权贵之家,但家中也是世代为官,又执掌太学,此时还颇得陛下重用,有什么是周家也应付不了的呢。而且父亲想让她离开,不传书信,而是选了这样隐秘的方式,可见是故意要避着别人的,不想让别人察觉,说明这件事很危险,可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谢宁越想越疑惑,前世,父亲也身亡了,可是父亲留下的遗物里,她并没有见到这支簪子,也没有收到父亲嘱咐她离开盛京的消息,这一次,父亲还是亡故了,可是,她来了平洲,还发现了父亲留下的密信,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忽然,谢宁抓紧了被子,心跳也逐渐变快。
她忽然想到,父亲会这样隐秘的留下消息,故意避开他人,那是不是说明父亲身边不安全,所以才要避开。她明明给父亲送了信,可父亲竟还是去了那处堤坝,且是比上一世提前了一日出发的,所以才没能及时收到她的家书,可这世上的事真的有这么凑巧吗?而且,明明是几位官员同行,为何就只有父亲掉了下去?许牧说,随行的人回禀的是,父亲走在一行人最后,在亲自检查堤坝,却不想连日的大雨早已将父亲脚下踩的那一块堤坝冲的松垮,父亲不慎滑落,掉进了滚滚洪水之中,众人赶忙施救,但洪水太大,找到父亲时,已经晚了。可是,父亲是钦差,就算是想要亲自检查堤坝,也不可能没人跟随,就算其他人不在,那父亲的贴身小厮呢,当时又去了哪里?
所以,父亲的死,仔细想来竟处处都是疑点,前世,她怎么就没有想过呢,那些人,或许都没有说真话。
父亲真的是不慎落水而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