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等左纳淡定了一点后,左民便把自己为岸生和左玲订终身的事和左纳说了。左纳一听拍手叫好,“二哥你真绝了。我也觉得他们俩是天仙配!”
左纳和小蝶结婚满月后,左民看一切都好,便准备回闽。当左民跟左纳提起回闽时,左纳半天没说出话来。兄弟俩长期分离,是左纳心底消退不了的痛。
“三弟,你怎么了嘛?”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要么就去打仗,要么就去找娘。找着娘后还粘着了。我们这还叫兄弟吗?总共也没几天在一起的日子。”
左民不说话了。谁能说弟弟说得不对呢!
“三弟别太难过,五妹的婚礼,我一定会回来主持的。”
“那不还得两年!”左纳嚷道。
兄弟俩再一次坐在了左梁亭下。两年前的那一次分别,也是在这里。左纳坐着,想着左民这趟赶来淮左后的一系列作为,他如何使左园基业转危为安,也完成了父亲去世后新的左园班底的重组。他和左民都知道,这是最为紧要的,尤其是左民经常不在家,这个班底能够保证左园营业的正常运转。左民还出面主持了他和小蝶的婚礼,消除了那些不满的杂音。想到这里,左纳叹出一口长气,说:“俗话说得好,打虎得亲兄弟。可我的亲兄弟却总不着家。”
左民没有马上回应。半晌后,他说:“三弟,你忘了,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家。”
左纳问:“你把你那个家搬到江东来,如何?”
左民一听愣住了。
左纳便有话说了:“答不上来了吧?所以我说,你是在躲着这个大家。爹三年祭上,作为长兄你连祭祀文都不敢念,因为那上头有我们对爹的承诺!”
左纳一席话把左民说得哑口无言。他环顾这个偌大的左园,想着十四年前左家南迁。在异乡立足,建置这样一个家业,何其不易!左民在感念父恩的同时,却又绝望地感到,父亲倾其毕生精力撑持发展的这个家业,对他却一直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这个,首先是因为他生母的低微和他出身的庶出,跟父亲对他的态度有关,跟他血液中的平民和左家的高贵有关。更进一步,左民追寻自己的心迹,这份淡漠的进一步加深,也始于祖逖将军北伐的失败。他记得那时候父亲跟他说过一段话:“现在祖将军也走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难受——可是说真的,你看现在江左的情势,我看是北伐无望。将来南北要再统一,肯定是哪位深明大义的人先整治北方,然后南下统一。”就是父亲的那一番话,让他最后心灰意冷,只想躲进属于自己的小楼里成一统。
这番回淮左,为了他对临终父亲的承诺,为了他深爱的左纳和左园,他有了一次生命力的爆发。可大庄园的日子终究不是他的所好,他属于另一个世界。这一些,左纳并不理解。“你要回闽越那个蛮荒地,我不拦你,也拦不住你。”左纳的声音在身旁响了起来,“不过,爹的牌位在这里,每年清明,你最好都回来一趟。还有,别忘了,我们最终是要返回左梁的。”
在感情的撕裂中再度踏上归程的左民,一路走得很慢,仿佛一路都在想着打道回左园一般。直到他进入了福建地界。他在一处清澈的溪涧旁下了马。马渴了,就在那里喝水。他累了,就用溪水洗脸。四周静无一人,他在溪边小憩了一会儿,北望的视线,被一座山丘阻断。他跃身上马,说了句:“好马,我们走了!”便向南驰去。
终于到了东岭乡了。踏上那条铁石撞击叮当响的路,他回到了自己简朴的家里。一岁的儿子苏左思源在外面爬着,没人照看。左民过去,一把抱起儿子来,“小思源,长这么大了,爹回来了,你高兴吧?”一边说着一边亲着孩子胖胖的腮。接着,便把儿子举了起来。
一阵孩子的咯咯笑声,小凤从屋里出来了。“左民!娘,左民回来了!”说完径直奔了过来。
左民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揽着妻子,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全都被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