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左民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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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纳进屋,突然觉得父亲前额无光,眼神黯淡,连忙前去,抓住左江的手,“爹,你叫我有事?”
左纳没马上答复,只闭眼养神,微微喘气。
左民一看父亲情况不太对,连忙跑出去,把四弟左健也唤了进来。
左江深情而又无力地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儿子们,最后目光落在了左纳身上,“想当年,我们一路南下,吃尽苦头,你母亲福薄,命丧淮南。还好,我把她的墓迁到了这里,坐东朝西。我死了以后,要和你母亲葬在一起。将来如有机会,就把我们的骨头都迁回洛阳。左梁,三十贯铜钱,几十贯都好……就算是成了灰,有机会,还是赎回来……”
左纳泪下,“爹啊,你不要思虑这些事了。孩儿都明白,自会处理好的。”
左民差岸生急急把大夫又请了来。这位三天前还说无大碍的大夫,此时脸色阴郁,诊完病后便把几位唤到外头,告诉他们要准备后事。左民还挺得住,左纳、左健一听便要哭。
左民跟几位兄弟和岸生说:“这几天,我们兄弟三人得轮流守着父亲。岸生,你在外面看好照应。”
岸生心里也很不好受,默默点头。
次日寅时,左民守在左江榻边,突见左江大喘气起来。左民见势不妙,即刻跑到东厢房喊左纳。两兄弟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左江的卧房。就见父亲闭目躺着,喘着气,嘴唇发紫。“父亲,父亲,你怎么样?”左纳和左民急俯身,不住地问
四弟左健闻讯赶来。此时左江脸色苍白,额冒虚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阶段来他自觉精力明显不行,已经隐约感觉自己可能大限已近。现在他胸部疼痛,肩膀也痛,气上不来,浑身无力。接着,他的意识开始变得微弱、模糊。而这一切,都反映在他的外观上。几个儿子深感不妙。
婉心也赶到了。端过来一碗药膳汤要喂左江。可左江这时已经喝不进去水了。婉心抹着泪,止住抽泣,走到了一边。
“怎么会这样啊!”左纳心里叫着苦,跪在榻前急问左江:“爹啊,您有什么话要对孩儿说的?”
左江嘴唇动了半天,说出了一句话:“打虎……要亲兄弟……”接着抬起手来,朝左氏宗堂的方向指着。左纳不确知父亲的所指,只能应承他所理解的,“爹啊,你放心,孩儿一定继承左家祖业,不忘左家祖训!”左民也跪着,跟着说:“爹放心,左民会帮助三弟的!”
左江一听,脸上露出了看不见的欣笑。左纳见状,伸手握着左江的手,眼泪滴了下来。突然,他感到手中父亲的手在变凉,在收缩。只见左江眼睛直瞪瞪盯着上方,喊了一声“娘!”眼睛还睁着,却没有了气息。
几个儿子随父二十多年,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他们的父亲喊他的亲娘。
左江手一垂,气一绝,三个儿子便凄声哭叫起来:“爹,父亲您别走呀!孩儿不能没有您,爹呀……”这时,左民二十七,左纳二十五,左健二十三岁。
婉心不再默默地站一边拭泪,而是不顾一切,扑到榻前,泪流满面地嚎啕着:“主公,你怎么不管我了呀?你才五十三岁呀!你这么撒手走了,我和玲儿可怎么办呀!……”
屋里嚎啕哭声连成一片,屋外的岸生冲了进来,跟着跪地而哭。
左江生在乱世里,活在危难中,一生背负着护卫左家的超重担子,率领左家进行了千山万水的大迁徙,承担着生离死别和各种惊吓,又要筚路蓝缕,于风险中开拓淮左基业,终于辛劳过度,心殚力绝,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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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结束,底下再附第三十九章(下)的左氏家训歌:
左家先祖,源出关中。
三世戎马,尽公尽勇。
时达则进,兼济天下;
时穷则退,独善其身。
永嘉五年,奔走淮东。
日无懈怠,家业乃宏。
唯敬天地,恩泽自然;
唯孝父母,慈爱无穷。
同胞手足,中流砥柱,
子女昌盛,教养之功。
美德载物,仁义礼信;
饮水思源,叶落归根。
巧技营生,万法皆通。
商通大厦,根基务农。
丈夫独立,克勤克力;
有朋四方,克诚克忠。
真金火炼,洛阳荣光;
人循其训,江左恢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