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吉在武英堂里苦练了两年又两个月。他不仅武打厉害,不仅能够几丈之外置人于死地,连剑术、箭术、飞镖等等都会,而且跳跃、轻功等也一一过关。他所练习的,已经超出了他原先的想象。这一天,他射出一只箭,百步之内听到了一只野鸡的哀鸣。他愣了一下,没有跑过去取野鸡,却突然坐了下来。他问自己:我怎么好像变成了一个杀手?
他心头一惊。就在这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回头,是刘师傅。
“你跟我来。”刘严说。
苏长吉不声不响跟了过去。
刘严把苏长吉带入一间他从未到过的内室,示意徒弟坐下。
苏长吉意识到师傅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他轻轻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刘严。
刘严自己席地而坐,然后看着苏长吉问:“长吉,你可知,大隋天下,将非汉家天下矣!”
苏长吉完全没有料到师父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便问:“师父何出此言?”
刘严说:“当今皇上娶的是鲜卑女人独孤伽罗。他对这个鲜卑女人死心塌地,六宫皆空,了无妃侍。所生五子,皆自独孤。你说,大隋天下,千秋万世,岂不成独孤之国?”
师傅的话有点深,因为苏长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世:阿妈也不是汉人,那自己还算是汉家子弟么?苏长吉倒抽一口冷气,静静地,不敢多言语。
刘严瞟了长吉一眼,继续说:“你刚来时我就说了,习武是为了报国。这是我立武英堂之本。这也是为什么我对徒弟特别严格,他们是为报国而准备的。而报国不是耍花哨,不是虚晃拳脚。我们面对的敌人太强大,功夫不过关,就什么都谈不上。”
“徒儿明白,师父。”苏长吉觉得自己不说话表态不行了。
刘严的目光落到了苏长吉身上,“不瞒你说,这两年来,我觉得你是学得最好的,功夫最扎实可靠。现在有个进宫当侍卫的机会,我想,你最合适。”
苏长吉震惊:“进宫?我?”
“是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苏长吉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怕了?”刘严目光如锥地盯着他看。
苏长吉低着头没有马上回答,他怎么能说出“怕”字呢?记得阿爸跟自己说过:“男人不言怕。”
“倒是不怕,就是不习惯。我在野外呆惯了,在宫里,手脚都不知搁哪里。”
一直神色严肃的刘严被苏长吉的话说笑了起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四肢健全,还怕没地儿搁?你是侍卫,当然是要站得笔直。怕没关系,习惯了就好。从现在开始,你要养成这样的习惯,你要把这周围当成皇宫,把周围的人当成皇宫里的人。要谨小慎微,不必讲话时就绝不出声。你做得到吗?”
苏长吉迟疑片刻,说:“我实在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师兄弟中恐怕有人……”
刘严打断了他的话说:“如果有合适的我就不会找你了。”
苏长吉感到一阵绝望。
“你不问进宫里做什么?”刘严追问。
“徒儿请师傅明示。”
刘严便一字一句地说:“你进去当宫中侍卫,等待时机。一有机会,不管用什么手段,要尽快除掉独孤伽罗。”
“杀死皇后?!”苏长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师父的话,师父是不是疯了?
“是。只有让她消失,当今圣上才能宠幸汉家女子,皇室才能有汉家后代。”
“可是师父,要除掉皇后肯定不容易。万一给他们抓住了,我家里人怎么办?”株连九族,谁个不胆战心惊!
“那就是为什么这两年来我要你练过硬功夫。你要杀得神不知鬼不觉。你有这个能力。”
苏长吉:“我有?”
刘严:“是。我不是教过你如何两仗之外气杀野鸡吗?那是我们武英堂绝活之一,叫做牡丹开花。”
“为什么叫牡丹开花?”苏长吉不能想象把这样一个杀人的方法比喻为花开。
“因为,你推出去的气会使人也好,动物也好,内脏破裂而死。会此法的,武英堂除了你,就是青远。这件事,你不可对任何人说出实情。你走的时候,只说是学完回家,懂吗?”
心砰砰直跳的苏长吉茫茫然地点了点头。
一阵静寂,苏长吉问:“师父,我可以走了吗?”
刘严:“你走吧。”
苏长吉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问道:“师父,如果万一,我没有机会动手呢?”
刘严露出了他那特有的冷峻:“没有万一,你必须动手。我给你一年半的时间。如果一年半独孤伽罗还在,我会到惠安去找你的家人算账。”
阴森的感觉,凉彻了苏长吉的脊梁骨。这个时候,他的悔意总爆发了。他后悔拜了这样的师父,无端把家人牵扯了进来。可是也正因为这样,他一句怨言也不能说,只能俯首听命。
“还有一事非常重要,”刘严走了过来,“你在宫中,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会牡丹开花,这是绝密。记住了?”
苏长吉认真地回答:“记住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