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时战英从孝感带回了靳先生的文房宝物后,次日就给作坊里的蒙师傅看,问:“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制作笔砚?”蒙师傅手捧宝砚和毛笔,爱不释手,说:“这位靳先生还真是有识之士。咱们纸做大了,是可以做文墨物品。弋阳物产丰盛,不愁没有原料。只是,这事得一步一步来,急不得。”
战英点头称许:“嗯,这就是当年黄忠的步步为营。”
与孝感靳家联姻后,给作坊带来了一股喜气。大家知道了靳家的砚墨书香背景后,对作坊的发展更有信心了。不久后,战英作坊一捆一捆的纸首次运往孝感。靳常在孝感接应,连接靳家店市网点,战英纸便由孝感继续往西南输送,进入了荆州纵深地域乃至西蜀一带。
有一次,战英和如双在从孝感回弋阳的路上,在一个叫桐柏陂的地方遇到歹徒的狙击抢劫。虽然两人都有武功,一以当十,勇战劫匪,终见寡不敌众。战英担心如双,急急喊着:“小双,小心!”如双怕战英担心,也大声叫道:“夫兄只管护好自己!”情势正危急时,只听一声大喝,不知从哪里闯出来一个少年。少年一手持一刀,四面挥动劈杀,几个劫匪淬不及防,应声倒下,剩下的抱头溃散。
战英马上赶过来感谢少年。见他两颊殷红,颧骨微突,腰间别着的一根竹笛更引起他的注意。“敢问少侠大名。”他作揖道。少年带着一点口音,说:“我叫丹木。”
丹木……战英判断这位少年是羌人,并隐约记得丹木在羌语里是云的意思,便再作揖问道:“今日若无少侠及时出手,战英和家人结果难测。请问少侠从哪里来,家在何方,战英定择时亲临拜访致谢!”
丹木一听,神色变得几分忧伤,甚至带着些许麻木,他用不甚流利的汉语说:“丹木父母几年前……在长安战死……丹木从北边流浪到这里,没有家……”
战英明白了,心中大感。他和如双对视,相互会意。便说:“既是这样,少侠可愿意和我们一起到弋阳去?我们在那里有作坊,有房舍,供少侠立身施展。”
丹木听了,眼睛里闪过一道光,把头转向一边,想着什么。
战英和如双对视,又问:“丹木少侠有何犹豫?”
丹木还是不语。
战英只好说:“少侠既有所顾虑,战英不愿勉为其难,希望我们后会有期!”说完便和如双上了马车。
战英和如双的马车往前走了几步后,忽见丹木趋步而来,说:“我跟你们去弋阳!”
战英和如双欣然点头,“如此甚好,丹木少侠快快上车!”
三人一起,奔弋阳而去。
从此,战英的造纸作坊里就多了一个羌族少年。一开始,作坊里其他工人对这个不大会说汉话的羌族少年多少有些另眼相看。战英就对大家细说丹木的遭遇,叮嘱大家不要有芥蒂,要和睦相处。
尽管如此,还是出了点事。有一次战英从外头回作坊,蒙师傅急急跑过来说:“打起来了!”战英不解,问:“什么打起来了?”蒙师傅:“丹木和连武打起来了!”连武是作坊里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
战英随蒙师傅急急赶到,只见丹木手执匕首,眼露凶光。而连武毫无惧色,赤手空拳。
“住手!”战英大喝一声,站在了丹木和连武中间。连武的拳头举到空中,同一时间丹木的匕首往下扎,正好扎在了战英手臂上,鲜血立即喷溅了出来。
“坊主!”连武惊呼了一声,怒目射向丹木,冲过去想打他。
“你给我站住!”战英喊道。
连武站住了,转过头来对战英说:“是他先动手的!”
“去,”战英说,“找块布帮我包一包。”
连武急忙去找东西给战英包扎伤口。丹木见状,自己跑开了。
丹木跑到作坊边上一块空地上,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他取出笛子,吹了起来。那不是快乐的曲调。笛子好像有些裂了,使得那声音更显苍凉。
接下来的日子里,战英什么事也不做,就在一根竹管上钻眼,磨光。一个孔扎坏了,他就从竹子堆里换一根,再磨,再扎。
连武过来了,问:“坊主,你在忙什么呢?”
战英说:“没什么,忙你的去。”
连武看出点门道来了,说:“坊主,你好像是在做笛子?”
一旁的丹木听了,敏感地转过头来看,却听战英说:“多好的笛子啊,吹什么都成。”
几天后,战英把丹木找来,把一支漂亮的笛子送到他手里。“吹吹,看喜不喜欢。”
丹木接过笛子来,翻来覆去看着。战英在笛子头上做了一个小圈,系了一个漂亮的中国结。丹木举起笛子来吹了几声,声音清亮,立刻吸来了作坊几个员工的眼球。丹木看了看战英的手臂,上面的伤口还包扎着,隐约可见血迹。当着众人的面,丹木扑通一声跪在战英面前。
战英颇感意外,“丹木,你怎么了,快起来!”
“坊主给丹木吃穿用,丹木不应该扎伤坊主,请坊主惩罚!”
“说什么呢,快起来!”战英说,“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没有白给你吃的穿的,你在作坊干了许多事,帮了许多忙,砍柴、挑水、拣破麻、浸泡、升火烧熬、打纸浆、过滤、晒干……我也要谢谢你啊!”
丹木不说话了,挑起水桶,飞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