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卷一里写到一百年前左家从洛阳南下,狼狈不堪到达淮河南岸的淮安客栈,当时的店主叫孙掌子。淮安客栈收容并帮助了左氏一族,百年情义,没有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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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战英马快,五天赶到了淮安客栈。站在这家百年老店前面的时候,战英一点不觉得陌生,好像是在异地寻到了家一般。他环顾四周,见树木青葱,不时有客人来往。
孙尚祖这时正好在门口,见左战英牵着马四处张望,便过来问道:“请问客人从哪里来?是否在找客栈住?”
孙尚祖的外表和当年孙掌子的很不同。他中高身材,长方脸,留着稀疏的山羊胡。左战英上下看了看他,道:“我找店主。”
“我便是。”
战英眼睛一亮,“你就是孙大哥?我叫左战英,来自江东左家,家兄叫左文秀。”
孙尚祖一听,惊喜万分。“原来是战英弟!怪不得看着眼熟,你们兄弟长得真像!来来,快快请进!”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战英领进客栈,又唤人到门口栓马。战英刚在客栈厅堂里坐下,便有店员奉上茶来。
“来,喝茶,累坏了吧?路上还顺利吗?”
战英说:“还算顺利,对了,这是家兄给你的信,这是一点礼物。”孙尚祖接过信细细读,又说:“我们这么熟了,还要带什么礼物嘛!”
战英说:“我大哥说了,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不带点什么太可惜。”
孙尚祖说:“你要是在豫南住下,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想来我们两家的交情有一百年了。人都有说头的了,说江东左家、淮西孙家,谦谦君子,百年佳话!”
战英乐了,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大哥说贵栈有一个亭子,我刚才进来时怎么没看见?”
孙尚祖:“你是指‘孙左亭’吧?有有有,跟我来。”说完他带战英重新出到门外,走到了东侧面。“就是这个亭子。”
这是一个木制的亭子,显然翻新过。战英走到亭子正面,见上面写着“孙左亭”三个大字。“孙左亭……”战英念出了声来。亭子边有个石碑,上面刻着:“永嘉五年,洛阳左公卿南下淮东,路经淮安客栈,与焦作孙自掌结缘于此。特建此亭,子孙永续佳谊,永和六年。”
孙尚祖说:“这是我曾祖八十岁的时候建的。那时他听说左家的二公子、三公子同年而逝,无缘再见,心中悲哀。又念着孙左两家多年的情谊,便建了这座亭子。前不久我还上了新漆。”
左战英深受感动。站在亭前,手抚石碑,时间仿佛倒流,他依稀看到了当年左家南下的人们,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刻,途径这里。靠着素未谋面的孙掌子的热情相助,他们从这里重新出发,奔赴目的地……
两人重新回到客栈里喝茶,孙尚祖就问战英前去弋阳有什么打算。战英说他路上琢磨好了,打算在那里开个造纸作坊。孙尚祖称好主意,说纸张轻便好用,可是眼下许多地方仍供不应求。弋阳地点绝佳,一来物产丰富,二来四通八达,将来战英做出来的纸,可以从弋阳运往鄂、湘甚至川蜀等地去。不过,孙尚祖提醒说:“从这里往西,路途不便。最终,还是要把作坊做到当地去。”
“还是孙大哥有经验有眼光,将来少不了跟大哥多多请教。”战英说。
孙尚祖说:“你大哥信上说要我帮你在豫南找地方。正好,我有一个常客是弋阳人。他家有房舍。你可找他商议,看是否可以租用,权当起始。我这就修书一封让你带上。如果不行,我们再作商议。”
左战英一听大喜,连忙作揖拜谢:“有孙大哥引路,太好了,战英不胜感谢!”
孙尚祖不乐意了,“这么客气就不是兄弟了。”
离开孙尚祖后,在回江东的路上,战英感慨自己有福,常遇贵人。突然。他特别想念八公山上的孟范渊。他曾经说要在光复洛阳后再回来探望孟师。洛阳的得而复失让他感到脸上无光,冷却了这份心。现在,冲动之下,战英掉转马头,朝八公山而去。
还是那条山路,蜿蜒向上。这日林间大雾朦胧,空气却依旧清新。他找到了孟范渊的小居,走前一看,却见铁锁把门,门前空无一物。不知孟先生去了哪里?战英疑惑,就在屋前等了一个时辰。抚摸门前石台,他和孟先生曾在这里亲切聊叙。还有那块空地,是他跟随孟先生习武的地方。十年倏忽,虽斗转星移,一切仍仿佛鲜活在眼前,又宛如迷离于梦中。
放眼望山下,还是那般美好的山水景观,孟先生会去了哪里?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坡上那块田地,他曾和孟先生一起亲自躬耕。战英走上去一看,田垄已经荒芜……看来,孟范渊恩师是走远了……
战英多么想能再次和孟先生同饮浊酒,促膝而谈,与先生分享他这些年来的经历和感想。等不到忘年故交,战英只好怅怅然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