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先去歇着吧。”萧勉摆摆手。
只是夜间闲逛时，偶尔听到那段旋律，觉得似曾相识。但也许，这种熟悉感只是他在无尽孤单中滋生的妄念，希冀有同类降临此间，可以一起咒骂命运无常，对各种不公平奋起抵抗。再不济，能有个人一起谈天说地，聊聊那个世界也好。
萧勉怀着满腔寂寥步入寝殿，寂静，宫人们敛气屏息，跟家具一样静默无声，唯有案上摆着夜明珠，微光柔和，为冰冷的皇宫增添几分暖意。
在明黄与玄墨的主色调中，帐幔前立着的粉衣宫婢，格外俏丽，“奴婢秋心，叩见皇上。”
“你怎么在这？”萧勉好奇，秋心是太后跟前奉茶的宫女，去往寿康宫请安，时常见到，“穿的这么少，冷不冷？”
粉色纱裙剔透，隐约可见肚兜轮廓。
“奴婢奉太后之命，侍奉皇上。”说着，秋心走上前，就要帮他宽衣。
萧勉不是傻子，立刻猜到这宫女要做什么，脸色瞬间阴沉，“大胆。”
秋心表面上恭谨稳重，内心也是惴惴不安，方才回话时声音都在颤，萧勉一呵斥，威严十足，她吓的噗通跪地，“皇上息怒，奴婢…奴婢…是奉命行事。”
萧勉气不打一处来，肃容坐在榻前，沉思。他平素没个正经，时不时的会跟宫女们插科打诨，后来得知，他离开后，那些宫女会被责罚的很重，他觉得自己被打脸了，不爽快，就专挑太后喜欢的宫女下手。
太后责罚宫女，本就是杀鸡儆猴，想让萧勉知道，宫里规矩森严，注意主子跟奴婢的尊卑界限。鸡杀了，猴依旧上窜下跳。久而久之，就随他了。
但萧勉也没有过分的举止，身边伺候的，不是太监就是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更没有仗着自己是皇帝就三宫六院到处睡。
咳咳，主要原因，其一是他觉得自己还小，才十九岁，法定婚龄都没到；其二就是文明社会的精神烙印，有些事情必须两情相悦，只顾自己悦的，那是禽兽。
总而言之，他这皇帝在某些方面纯洁的很。如今杀神王叔回京，他大婚的事情被太后和大臣提上议程，在朝堂上议来议去，看阵势，三个月内，一定要把这事办了。太后担心他在某方面过于懵懂，大婚之夜尴尬，就派了秋心帮他暖床。毕竟，历朝历代皇帝的重要任务，就是培养接班人，不生出来几个，怎么培养？！
萧勉越想越气，他娘的，让老子成亲老子就成亲，让老子暖床老子就暖床，当老子是什么，种马？！
当了这些年皇帝，且不说政绩如何，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帝王气度，已锻练的炉火纯青，沉声道：“起来吧。”
“多谢皇上。”秋心低着头，又委屈又害怕，站在灯光下盈盈欲泪。
“你几岁入的宫？”萧勉语气缓和，眼神却冷厉的可怕，仿佛藏着一头猛兽，随时会扑出来，将后宫那些死气沉沉的规矩撕个粉碎。
“回皇上，奴婢十三岁入宫，至今已有九年。”秋心柔声道。
“九年…家里还有什么人？”萧勉又问。
“父母健在，奴婢是家中长女，底下还有弟弟妹妹。”
“想他们吗？”萧勉抬了眸子，静静望着她。
秋心嘴唇抖了抖，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想…”
“宫女年满二十五，就可以离宫。”话音顿了一顿，萧勉接着道，“你已经二十二岁，还有三年，就可以回乡。你是想继续伺候朕，留在宫里做个才人答应，永无出头之日，还是想年满离宫，嫁个殷实人家，享天伦之乐？想好了再回答。”
秋心愣怔片刻，看一眼帐幔之外立着的重重身影：执事嬷嬷和总管，他们会将此间发生的一切，逐字逐句，回禀给太后。违令，死路一条。秋心跪地，叩首，凄然回道，“奴婢愿意伺候皇上。”
萧勉淡淡一笑，“朕明白了，你过来。”
秋心膝行而至，犹豫着要不要帮他脱衣服，萧勉已抬腿，一脚踹在她肩膀，扬声呵斥：“穿这么少，浑身凉冰冰的，究竟是你暖朕，还是朕暖你！全身都是骨头，看着都硌眼，宫里苛待你了，不给你吃饭吗？滚，暖和了养肥了再来！”
听见皇帝发怒，帐幔外立着的老嬷嬷们小碎步跑进来，搀扶起秋心，忙忙退了出去。
到得太后面前，顶多怪她们莽撞，没弄懂皇帝的喜好，就巴巴的送了个姑娘。宫女们本就偏瘦，短时间内，别想找出一个端庄富态的。
人是打发走了，萧勉心里的怒火却腾腾的，越烧越高。觉也不睡，跑到校场打木人桩。太监们怕他出事，连忙把徐少陵请来。一君一臣不用刀剑，赤手相搏。
在年轻一辈的将军里，徐少陵是佼佼者，太监们远远看着，唯恐徐侍卫伤了皇帝，拳来脚往，眼花缭乱，看着看着，却发现是皇帝稳占上风。
徐少陵从小习武，刀枪剑戟，近身搏杀，样样娴熟。往常跟萧勉陪练，点到即止，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教小皇帝，让着小皇帝。今天这一过招，发觉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小皇帝用的招数，自己从未见过。看似没有章法，却招招凌厉，专挑身体脆弱部位攻击，一不留神肚子挨了一拳，痛的几乎昏厥。自己的擒拿术可谓炉火纯青，好几次，明明制住小皇帝，一辗转，他已从手底下逃脱，身法矫健，步法敏捷，却又看不出何门何派。
毕竟年轻气盛，打了几个回合，徐少陵不服输的脾气上来，扎扎实实的动起手，互不示弱，倒也旗鼓相当。两人很默契，不打脸，专往腰背等处招呼。直到萧勉一个过肩摔，再一招绞杀，牢牢制住徐少陵，终于分出胜负。
徐少陵喘不上气，“你他娘的到底发什么疯？！”
萧勉松手，颓然躺在地上，憋屈的道：“老子打了一个女人。”
徐少陵笑的几乎岔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