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几乎是和昨天同一时间，队里又接到了报案，甚至就连案发现场都和昨天一样，依旧是地铁8号线的车辆段，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次由杨文磊亲自带队。
“除了手头有工作的人以外，其他人全部跟我出警！”杨文磊披上大衣，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站在队里正中央的位置，对所有人下达着命令，看上去威风八面。
邱斌此刻刚被葛尧叫起来，他原本脸趴在办公桌上睡得好好的，就连电话响都没听见，结果突然被葛尧给摇晃醒，他还在愣神的状态下，听到葛尧小声对他说：“准备出警，干路街发现碎尸了。”
邱斌用了大约五秒钟的时间来琢磨为什么连发现碎石都需要出警，他们是刑警，这里是市局又不是建筑工地，当他反应过来是自己听错以后，顿时震惊得睡意全无。
虽然邱斌来刑侦一队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碎尸案几乎只在推理小说上才会出现，现实生活中很难遇到，原因很简单，在真实的世界里想要把一具尸体肢解开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如今到处都是监控，想避人耳目完成抛尸更是难上加难，更为重要的一点是，碎尸需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做支撑，能达到这一标准的不是变态就是疯子。
发现尸块的地点位于8号线干路街车辆段检修中心的检修车库里，邱斌他们赶到后，看到派出所的民警围在车库大门处，正在对里面的员工进行侦讯与疏散工作，他们和昨晚来这里的民警不是同一拨人，肯定是倒班的关系。
“辛苦了。”邱斌跟在葛尧的身后，与派出所的警官互道辛苦。
杨文磊找到了派出所那些人的领导以及这个检修中心的负责人，向他们询问具体的情况。
“直接让他们检修的负责人跟你们说吧，我们也是听他们说的。”派出所的领导指向站在他旁边的一个人，对方和昨晚的李天雷一样，都没有穿制服，而且戴的都是有别于其他检修工人统一佩戴的蓝色一次性口罩，而是另一种白色配呼吸阀的N95口罩。看样子这里每个人的身份地位是用口罩等级来区分的，邱斌不禁觉得好笑，他们市局可是严格按照相关规定，统一佩戴医用的蓝色一次性口罩。
检修中心的负责人叫齐明轶，看起来和邱斌岁数相当，也许还年轻个一两岁。邱斌还记得昨晚那个夜班的工人说最近一段时间全都是他们检修中心的领导值班，这么看来这个人恐怕是他们这里的另一个副主任，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已经能够当上领导了，真是前途无量。邱斌站在他面前，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
齐明轶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发现尸块的经过根本讲不清楚，估计是被吓到了。这时候，从旁边的人群里走过来一个看年纪应在五十岁上下的人，他穿着一身检修中心的工作服，自我介绍说是今晚夜班的班长李晓亮，具体事情问他就可以了。
“你是班长，可他不是你们这里的负责人吗？”杨文磊指着一旁正在打着哆嗦的齐明轶，他早已习惯和负责人直接对话。
“他只是今天晚上的值班领导，而且最近这两周恐怕都得他值了，我们中心的领导正在赶来的路上。”李晓亮回答得很含糊，让杨文磊摸不着头脑。但邱斌已经明白了，原来这个叫齐明轶的只不过是一名毕业以后来这儿上班的大学生而已，并不是什么领导，这使他感觉自己多少平衡了些。
“那你说说吧，具体是怎么回事。”杨文磊不再纠结，毕竟他现在对整个案件还一无所知，尽快了解案情才是重中之重。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晚上原本正在地沟里面检查回库的列车，地沟里有水。大概八点多吧，我们从水里发现了好多白色碎渣，最开始没人当回事，直到后来有人从水里捡到一个眼珠，我们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线上有人跳站台了，或者列车压到了小动物之类的，尸体残渣粘在车轮上，跟着列车一起回库。可是今天一个是没接到线上有人自杀的通知，一般要是有乘客跳站台的话，派出所的人在列车回库前就已经过来了，二一个就是旁边没有进车的地沟里也有碎渣，我们把那个眼珠捡上来以后越看越觉得它像是人的，所以就报警了。”李晓亮的样子看起来很镇定，使邱斌一度对他产生怀疑，认为他会不会就是凶手。
“你们还能看出眼珠是不是人的来？”杨文磊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看大小。”这名班长不慌不忙地说，“一般列车在线上压到的都是麻雀、耗子什么的，可是这回的眼珠格外大，那些动物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眼珠，所以我们就想到了它有可能是人的。”
“谁捡到的眼珠？”杨文磊冲着李晓亮刚才从中走来的那一帮人大声问道。
一个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检修职工小跑着过来，举起手说：“我捡到的。”仿佛上学时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
杨文磊也许是对他的态度不满，语气生硬地问：“你捡它干什么？”
可能是杨文磊的问题有些冲，这个刚才还一脸笑嘻嘻的人抬起头，直视着杨文磊说：“我为什么不能捡？它在水里飘着，捡之前我也不知道是个眼珠啊！我单纯是觉得新鲜才捡起来的，后来发现是眼珠就立刻报了警，这没问题吧？”
“那颗眼珠现在在哪儿呢？”杨文磊问他们检修的人。
对方回身指了指一层的一间屋子，“就在那儿，我们班的更衣室里。”
“你是从哪儿找到那东西的？”
“就在这车库里，他们的地沟有编号，我待会儿带您过去。”派出所的领导终于有机会表现自己了。“另外他们今天上班的这些人都已经被我们搜过身了，没发现问题，不过他们的员工发现眼珠以后拍照发朋友圈了，我命令他们全删干净了。”
“哦，只有朋友圈吗？有没有往其他社交媒体上发？”杨文磊并不觉得搜身能起到什么作用，毕竟光听他们说就已经能得知，凶案肯定不是刚刚发生的，但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件事目前还是不要公布出来为好，以免在这个特殊时期引起市民的恐慌情绪。
“放心！杨队长，我们都查过了，只要是发了的全删干净了！而且这帮人里一个网红没有，发抖音都没人看。我们的警员还对他们做了教育，签了保证书，如果这件事外泄了，那他们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派出所的负责人一脸谄媚，邱斌总觉得这个人眼熟，直到看到他现在这副德行才回忆起来，此人正是干路街派出所的副所长郑毅，之前在一次表彰大会上见到过这个人，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和现在如出一辙。
“做得很好，老郑。”杨文磊用手拍了拍郑毅的肩膀，对方似乎受到莫大的鼓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