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还真不太平,先是客室玻璃碎了一块,今天又从出风口往外掉头发,估计是老天爷都在阻拦8号线继续运营下去,你们说主任丫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啊!”刚关上更衣室的门,林泳欢就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运营不运营也不是他能左右的。”齐明轶想得很开。
“什么客室玻璃碎了啊?”邹文不明白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你昨天下午就退群了当然不会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儿了。”林泳欢把烟点着火,“昨天停在试车线上那辆车的客室玻璃碎了一块,群里还发图片了,应该是让钢珠之类的东西打的,后来让夜班的给换了。”
“那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齐明轶摇头,“怎么可能抓得到?试车线外边就是一片大空地,又没装摄像头,人家打完子弹早跑了,咱们车辆段里的摄像头角度又高,根本拍不到车侧的画面。”
“这倒也是。”邹文若有所思,“看样子不止我一个人讨厌地铁。”
“哈哈,那要照你这么说,没准儿还是从地铁辞职的人干的呢!”林泳欢叼着烟,“你们说,那些头发都是哪儿来的啊?”
“谁知道,王曼成不是说了么,活见鬼了。”邹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齐明轶刷着手机,然后把屏幕展示给他们两个,“我头皮已经发麻了,你们看看,真的就跟闹鬼似的。”
不知道哪个乘客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视频,林泳欢点击了播放选项。
画面刚上来照到了车厢的座椅和地板,从周围环境判断,这名乘客应该是正拿着手机,站在车厢中间的位置,乘客的怀里应该还抱着扶手杆立柱,在乘客周围的地板和座椅上都是头发的碎渣,还不时能看到有新的碎头发正在往下掉落。接着手机上移,画面拍到了位于车厢一侧顶部的空调出风口,只见大量的碎发正不停地从出口风里被强风吹出来,就像无数只蚂蚁从洞穴里爬出来一样,看着特别渗人。最后乘客又把手机固定在胸前,使相机能够拍摄到正前方的情况,这次的画面更为震撼,车厢两侧顶部的空调出风口均在不停吹出头发,看上去就像乘客被左右两道黑色的瀑布所包围,只听这名乘客在视频的最后哆嗦着说:“我他妈快要疯了。”听声音是一名女乘客,而且配合上她的语气和语调,更为视频增添了恐怖气氛。
“我操!这条微博的转发已经破一千了!”邹文看到,微博下方的转发数写着一千三百多。
“不是吧?我刚才看还是七百多呢!”林泳欢向下滑动屏幕,“完蛋操!已经禁止评论了,估计过一会儿就该被删了。”
“嗯。”邹文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泳欢一眼,“主任刚才还说集团收到了一大堆投诉。”
“我操!”林泳欢想到了自己搬回来的那两台一体机,“我他妈就是负责搬回来而已,投诉这活儿原来谁弄啊?”
“没具体指派过。”邹文摇头,“投诉又不是天天有,谁赶上算谁的。当然了,我指的是咱们谁赶上算谁的,赵一茗赶上也算咱们的。”
“那我明天上午躲起来,让他们找不着我。”林泳欢开始为自己明天上午的藏身之地琢磨起来。
“你们遇上过从出风口往外掉头发的吗?”齐明轶收回手机问。
“我还真没遇见过。”林永欢一口否认,“就是最近老能感觉出风口里面往外掉黑渣,估计是攒了一堆土从来没人清理过,这回让开最大通风,这些黑渣就全被吹出来了。”
“我也是,周一上班那天就掉了我一脑袋的黑渣,从那次之后,现在我坐地铁都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或者找回风口底下坐。”邹文对这件事也印象深刻。
“那可够费劲的吧?一节车厢才两个回风口,剩下的全是出风口,而且位置还不固定,找它还不够费劲的呢。”
“你们不知道吗?”邹文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们两个,“举着员工卡在风口底下走一趟,到了哪个口员工卡被吸上去了就说明那个是回风口,十五秒都用不了,而且现在车厢里那么空,也不用担心回风口底下坐着其他乘客。”
“这是个好招!”林泳欢拍了齐明轶后背一把,“咱俩以后也这么找座椅。”
邹文他们三个抽完烟后,也下了楼,依次坐上了一组从库内开出的地铁,准备跟着它上正线查看情况。
邹文上的这组车,他刚好认识负责驾驶的第一司机,刚踏进司机室,邹文就对他说:“你现在就把空调通风打开吧,我看看如果要是掉头发的话就告诉你,至于是开活动窗还是想别的办法,咱到时候再说。”排在邹文后面的是已经穿戴整齐,连小包都拎到怀里的宋卿悦,一副即将下班走人的打扮。
第二司机自认为自己很聪明,告诉邹文说:“你不用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走过去检查,司机室里有CCTV的显示屏,通过屏幕就能看出后几节车厢掉不掉头发了。”
“你没注意看过吧?这套CCTV系统有延迟,而且延迟得厉害,等你从显示屏里看见掉头发了,那没准儿都已经掉半天了,待会儿到了干路街,乘客上车就得投诉。”第一司机经验丰富,对车上设备的了解程度显然高于第二司机,“你跟着邹文一块儿去转一圈吧,这里我自己来就成。”
邹文带着这名第二司机,站在一号车厢里,等列车从检修库内刚一开出,坐在司机室里的第一司机便把空调开到了最低通风位。邹文和第二司机每人负责一侧,从一号车厢一直走到了六号车厢,结果根本没有遇到有头发从空调的出风口掉落下来的情况。
邹文从六号车厢用钥匙打开了这头的司机室门,进去以后拿起对讲说:“喂,我是邹文,应该没事,你把空调开到最大通风位吧,我们俩再一路走回去看看。”客室空调的噪音顿时大了起来,说明现在通风已经开到了最强档,邹文又和第二司机从六号车厢往回走。
“你知道前面几个掉头发的车,具体是什么情况吗?”走在车厢里,邹文向这名第二司机问道。
“嗯,听说就是从干路街站出站以后,第一司机把最大通风打开,然后有几节车厢的出风口马上就有头发被吹了出来,量特别大,不过持续时间很短,还没跑完一站呢就已经不掉了。”第二司机知道得还挺清楚,不过估计这种奇闻异事在他们今天白班的群里也早已经传开了。
“只在干路街站有吗?那头的终点站呢?折返过来以后,再开通风没这种情况?”
“没有,只有刚出库的车,在干路街站开空调才会掉头发,而且只是个别的车厢才会掉,并不是所有车厢,不过好像只有下午出库的前三组车出现了这个情况,之后再出去的这几组都没掉。”第二司机言之凿凿,他说的后半句邹文倒是知道,林泳欢他们给邹文发来信息,说自己跟的车都正常,他们正在干路街的站台外面等着他一起抽烟。
“怎么样?没问题吗?”第一司机坐在驾驶座上操纵着手柄,此时列车即将进站。
邹文没回司机室,而是留在了一号车厢里对他说:“什么事儿也没有,我带会儿再看看别的车,就从这站下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