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轶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似乎正在工作，刚才林泳欢和邹文说话的时候，他一句也没接茬儿，但当林泳欢双眼注视着齐明轶时，他立刻开口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中心有一次开考核会，考核了楼下月修班里的一个小孩，考核的条款是‘不服从领导安排’，分三个月一共扣了他四千块钱，如果这件事你要是还没忘的话，你觉得李主任要求咱们十二点走算不算是领导安排？”
齐明轶说得波澜不惊，但林泳欢听后心惊肉跳，他的眼角很快耷拉了下去，转头看向邹文，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邹文时在受不了林泳欢这个样子，而且加上碎催之间特有的情谊，他看着值班表，狠了狠心说道：“算了！这样吧！一直到下周日之前，还是咱们三个轮流值班，不过今儿晚上林泳欢你自己值吧，我得回家享受享受去！”
“我操！偶像！一日为偶像，终生为偶像！”林泳欢感激涕零地说，“我现在恨不得跪在地上给你磕一个！”
“歇菜吧！”这回轮到邹文说林泳欢了。
“哎，出去抽一根！你们俩去不去？”齐明轶站了起来，招呼邹文和林泳欢说。
“走着！”
他们三个刚走到门口，主任从隔壁办公室匆匆跑了过来，“赵一茗呢？”王曼成一边问话一边进了技术组，试图寻找一个根本不可能在的人的身影。
邹文冷笑了一下，齐明轶根本不吱声，林泳欢也很纳闷，他想不通主任为什么明知故问，看时间就知道，组长肯定已经下班了。
“赵组长不在，怎么了，主任？”宋卿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是不是坐出库车走了？”王曼成说着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妈的，线上闹鬼了！”
8号线每天早上都会从检修库里发出大量列车上线运营，为了迎接早高峰庞大的客流量，上午则会陆续开回库里一部分列车，一方面是早高峰后客流量变小，不需要所有车继续空跑，另一方面是检修人员需要对一些车辆进行正常的维检修，到了下午，那些回来的车继续上线运营，为晚高峰做准备。虽然现在每日的客流量几乎为零，但这个套路还是沿用了下来。
听主任说，下午从库里开出去的列车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客室空调的出风口里掉落出了好多头发，吓坏了不少乘客，集团那边光是投诉就接到了一大堆，据说还有乘客把拍下来的照片发到了社交网络上。
“喂！你坐出库车了吗？……到哪儿了？……你坐的那节车厢里有没有掉头发的？……不是乘客！谁问你乘客了？我说的是空调出风口！……没有？你再给我看看其他车厢……嗯，待会儿给我回电话！”王曼成彻底丧失了上午面对邹文时的涵养与老练，他坐在赵一茗的转椅上，边说话边拍桌子，看样子他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档子事，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王曼成把脚踩在了转椅底部用来固定转轮的塑料爪子上，紧接着抖起了双腿，他应该不知道赵一茗的转椅掉了一个轮子，好好坐着都费劲，更别提像他这样玩儿飘的行为了，果不其然，在他两只脚的脚后跟同时下压的一刹那，转椅朝前折了过去，王曼成的屁股顺着椅面向下一出溜，直接坐到了地上，脑袋还被转椅的椅背重重地砸了一下，好在椅背的皮子里面裹着海绵，砸在头上吓一跳是真的，但并不会伤到人。
邹文他们三个看到王曼成摔了下去，悄悄地走出技术组来到楼道里，一边不出声地大笑不止，一边用手捶着墙壁，足足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正常表情，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技术组。
“你们几个，都别在屋里待着了，待会儿每人上一辆出库车，看看还有没有这种情况，如果赶上了的话就赶紧告诉司机把空调关上，你们拿钥匙把客室里的活动窗户打开，先让列车开着窗户跑！”王曼成的脑袋经过这一次敲打反而开窍了，他揉着屁股站了起来，面对着三个男生发号施令，之后回过头，“两位女同志也辛苦一下，你们也跟着上线看看。”
“主任，咱们不是应该先让那些出问题的车回来，派今天的预备车上线替一下吗？”宋卿悦建议道。
王曼成还在用手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预备车根本不够！库里只有两组预备车，还都在试车线上停着，可是线上报出来的至少已经三组了！现在只能是等车跑到终点站以后，利用折返的时间，让保洁人员上车收拾一下，同时第二司机抓紧时间把所有活动窗户打开。”
邹文看他这副德行，突然想到，这就是典型的顾头不顾腚的反例——顾腚不顾头。列车在正线运营时，时速少说也有六十公里，把客室活动窗户打开，就今天这么冷的天气，不把乘客吹成傻逼才怪。
刘洁披上一件劳保坎肩，装起手机就往外走，宋卿悦不情愿地跟在她后面，从王曼成身边经过时扭捏着问主任她可不可以不去。
“这样吧，你换上自己的衣服，待会儿最后一个上车，要是没问题就直接下班吧。”王曼成考虑片刻后说。
“嘻嘻！谢谢主任！”宋卿悦凑近王曼成，邹文等人看不见她的手放在哪里，只觉得一阵反胃。
“下一个出库车几点发车啊？”走在楼道里，邹文问。
齐明轶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说：“还有一刻钟。”
“那时间足够了，咱们先抽根烟去吧。”林泳欢还惦记着未完成的事业。
邹文把烟从兜里掏出来，分给了他们两人，“就在更衣室抽吧，外面太冷了。”
刘洁既不抽烟，也不能换回自己的衣服，她自愿第一个跟车上线去查看情况。
于是，当邹文他们进了男更衣室，宋卿悦回了女更衣室后，刘洁独自继续朝前走，准备下楼梯去一层的检修库，等待即将出库的列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