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打开后，立刻一股冷风刮了进来，将窗边贴着的一张A4打印纸吹得哗哗作响，邱斌定睛一看，这张纸上印的是这个检修中心的节能措施，其中有一条便是“采用集中供暖的房间内严禁开启空调”，邱斌的双腿感受着窗台下方暖气片散发出的阵阵热意，感觉这个中心的制度简直就不是为李天雷这种人定的。
“您把窗户关上吧，我把空调换成通风模式不就行了，不然外面太冷，冻得慌。”李天雷说着按下了空调遥控器，很快，从他头顶上方的空调里便传出了吹风的声音。
邱斌看向葛尧，发现师父点了头，于是又把窗户关了起来。
“两位警官随便坐啊，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就不起来招待你们了。”李天雷坐在一把老板椅上，屁股纹丝不动，葛尧和邱斌坐到长沙发上以才后发现，从他们的角度只能侧身仰视李天雷。
“刘玮，你去技术组，从赵一茗桌上拿两瓶饮料过来给警官喝。”李天雷支使那名站在门口的列检班长。
刘玮刚要出去，葛尧站了起来叫住他：“别麻烦了，我们待不了多一会儿。”借这个机会，邱斌也一并站了起来，他们两个来到李天雷办公桌侧面，俯视着李天雷。
为了使自己能够更好地面对警官，李天雷也调整了老板椅的方向，邱斌因此看到了李天雷的正面。眼前这个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不过三十岁左右，年龄比邱斌稍大，似乎已经有了秃顶的趋势，而且身材也已经发福，肚子上那一坨肉在他坐着的时候看得格外明显。就这个肚子，邱斌觉得脂肪一定特别厚，就算自己卯足了力揣上两脚也不一定能够伤它分毫，再加上他手边茶杯里面的茶水还冒着热气，由此判断，这个人刚才说自己不方便站起来下楼也一定是谎话。
“李主任，我们刚才通过电话，我是市局刑侦一队的葛尧。特殊时期，您能不能把口罩戴上？”李天雷刚才正在抽烟，口罩扔在了一旁，但邱斌觉得要不是他们过来，他在这间屋子里恐怕根本不会戴口罩。
“葛警官，你好，你好！”李天雷将烟熄灭，匆忙拿起口罩戴好，态度看起来相当热情。
然而葛尧却并不买账，上来便直奔主题，“李主任，我想问你，今天为什么要破坏现场吗？”
“现场？什么现场？”李天雷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就是停在试车线上的那辆地铁。”邱斌提醒他，“你在得知窗户玻璃碎了以后，为什么还执意让司机把车开回库里？”
李天雷瞪了刘玮一眼，似乎在责备他的大嘴巴，“这不明摆着的么！这组车明天下去得早，所以它晚上必须停回库里来，而且我还得换客室玻璃呢，它停在试车线上我没法换啊！”李天雷试图用激烈的言辞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停回库里可以，要换玻璃也没问题，但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等我们调查完现场，进行过现场采证工作之后你再派人动那辆地铁，你的行为无疑构成了妨碍公务。”葛尧神情笃定地说。
“你要拘我？”李天雷有些慌张，他的手伸向了桌上的手机，邱斌看到李天雷点开了通讯录，“你们不能拘我！我这都是为了工作，保证车辆每日的正常上线运营是东都市交通委赋予我的使命，大家都是为了政府工作，你不能拘我！”
“可是，你这么做，就等于是破坏了现场，我们再想查找弹珠是从那个方向射出的就很困难了，这点你知不知道？”邱斌沉不住气，直接说出了最关键的，他看到葛尧的神情却出现了变化。
“什么？弹珠！你看，我就说是弹珠不是子弹吧！”李天雷听到“弹珠”两字后，刚才几乎要崩溃的紧张感霎时消失不见，他很快便放松下来，也没之前那样激动了，“既然是弹珠，那就不是你们刑警的管辖范围了吧？这案我们不报了，我们撤案，车玻璃我们自己换，也不需要找人赔偿。刘玮，送一下两位警官，哦，对了，你们班今儿晚上抓紧给我换玻璃啊，然后记得再用热缩枪吹一宿，确保明天这车能正常上线运营，不然我考核你们整个班。”
李天雷说完后，把椅子又挪回刚才的位置，拿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站了起来，绕开葛尧和邱斌，走向茶几，一屁股坐到了长沙发上，之后拎起茶壶又给自己续上一杯，一边饮茶一边看着眼前的三人，嘴角浮现出一抹小人得志般的阴笑。
事已至此，葛尧说了声“告辞”后，随即转身走出了李天雷的办公室，邱斌知道是自己的失误致使李天雷如此嚣张，灰溜溜地跟在葛尧后面。
“我就说即便你们上来了也没用，这个检修库是李天雷的一亩三分地，听说他和干路街派出所的副所长关系还特别好，你们根本治不住他。”刘玮跟在后面，在一片漆黑的楼道里小声说着，生怕自己的声音会传入李天雷的耳朵里。
邱斌很想质问眼前这个怂了吧唧的列检班长，他现在出来以后话倒不少，刚才当着他们副主任的面儿怎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而且他压根没说过上来没用这种话。
“他只要不犯罪，我们也不需要治他，假如他犯了罪，和谁关系好也没用，最终都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葛尧走在前面，突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邱斌听后陷入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师父的这番话如果真的执行起来究竟有多大难度。
下楼以后，葛尧对那帮民警草草地说了一句“剩下的工作交给你们了”，之后便带领其他刑警收队，他们离开检修库，坐上了来时开的车，在那名骑电动车的保安的引领下，离开了车辆段，一路开回了市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