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夏阳照在蓝开学院,白色的教学楼,青色的石阶,两排茂盛的梧桐树,斑驳摇曳的树影,还有不远处的一处镜湖,有种清凉一夏的错觉。
透亮的落地窗上,挂着蓝色的窗帘,窗子上,隐约可以看见学子们走动的身影和欢乐地笑脸;偶尔,还能从个别教室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让人听了,也是浑身舒畅,在这夏日,别有一番风味。
校园深处的小树林里,松软的草地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安静的躺着。
树影的斑驳,阳光灿烂的光束,透过层层密密的树叶渗下来,遗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体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圈中。
杏子背着书包走过来,白色的公主裙,透亮而纯白;她的脸上是温柔的笑意,她的眼睛依然是干净美丽的,只是苍白的嘴唇,昭示着她身体的孱弱。
“刚才微积分老师点名,北丛想办法圆过去了。”杏子坐下来,腿边的白色短裙散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一绿一白,相映成辉。
谷辰将盖在脸上的漫画书拿下来,松醒的眼睛里满是疲惫,苍白的脸颊居然和杏子一样透明。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杏子掏出手绢擦着他额头上的湿汗,柔软的指尖碰到他冰凉的脸部肌肤,眼里,闪过心疼。
谷辰坐起身,抓住杏子温热的手掌,慢慢的闭上眼睛,想要驱散心里的惧怕和黑暗。
“我没事。”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听得出来还带着重重的疲惫。
杏子看着这样安静温柔的谷辰,伸手就将他抱进怀里,让他的脸贴着她的胸口,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安慰着怀中仿若迷失方向的孩子。
“辰,不要怕!一切有我。”杏子轻轻的说着,温柔甜甜的声音,像糖果一样在谷辰的心里化开;冷峻的嘴角,终于在她的声音里,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任由自己被杏子宠溺的抱着,靠在她纤弱的身体上,他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喜欢这种平静,喜欢这种踏实的感觉。
这段时间,他太累了。
当夜晚降临的时候他都会害怕的不敢关灯,躺在床上,不管眼皮有多沉重,他都不敢睡着;他在害怕,在恐惧,在担心那个男人出来后又会找上他。
凯宾临走前的那句话,就是一个诅咒,让他深深地陷了进去,找不到走出来的路。
所以,从那天晚上起,他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失眠,只有在正午时,他才会稍稍放下心里的负担躺在温暖的草地上睡一会儿;可是到了夜里,他又会紧张,又会陷入那段痛苦的记忆里。
何离,那个跟黑夜一样危险地男人。
为什么他的刑期只有两年零七个月,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那个魔鬼能一辈子关在监狱里,就算是死了,也不要被放出来。
冰凉的手指,开始痉挛的疼痛;谷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好像又看见了满手耀眼的鲜血不断地涌现。
察觉到谷辰的僵硬,杏子伸手拍着他僵直的脊背;温柔的小手,不断地轻抚着他的脊背,温暖的歌声,悄悄唱起来:
守在你身边将温暖送来
让幸福划上句点
下一个明天我不舍得留恋
不允许你拒绝
夏光下我们走的很遥远
相拥着彼此相爱的欲望
恋人啊请记住我爱你的方向
郁金香开满的地方
温柔的嗓音,哀愁的旋律,在温暖的夏光中绽放。
杏子呢喃着歌唱,温柔的手,温暖的眼睛,还有她胸口那颗温暖的心,将谷辰紧紧地包围着;她在履行她的诺言,她要保护他。
“这是什么歌?怎么这么凄美。”谷辰坐起身,看着杏子眼角点点的泪光,不舍得伸手擦掉那滴快要滚落的眼泪。
杏子吸了吸发红的鼻子,现在的她,像极了一只雪白的兔子,眼睛湿漉漉的,鼻尖粉红粉红的可爱。
“《夏光》”
“是和耳钉一样的名字?”谷辰诧异的问。
杏子听见,轻轻地点了点头;伸手摸着戴在谷辰左边耳垂上的蓝色耳钉,“是啊,它们的名字是一样的。”
谷辰抓住杏子的手,冰凉的手指慢慢变的回暖,他轻轻地哼了几声《夏光》的曲调,深思蹙眉,“歌词很美,只是,旋律有点悲哀;我不太喜欢。”
“是吗?那辰就重新给这首歌谱曲吧。”
“我可以吗?”谷辰被杏子的话引起兴趣,暗淡的眼神突然闪射出光芒万丈,惊喜的看着她。
杏子伸手,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看着他脸颊上渐渐闪现的粉红,轻笑着点头,“我的辰唱歌这么好听,谱曲对于你来说应该是驾轻就熟,你当然可以了。”
夏光下,谷辰看着杏子相信的眼神,渐渐笑出声来;甚至连这段时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个噩梦也被冲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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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燥热的夏日居然在傍晚来临的时候刮起了大风,到了夜彻底降下来时,阴霾的天气上空飘来了一团乌云,乌云盖顶,雷电劈闪;杏子站在客厅里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黑蔼蔼的天色。
瓢泼大雨,像绝了堤的洪水,随着雷电的劈闪,夹杂着骤凉的空气,噼噼啪啪的砸在玻璃上;看着那一滴滴清凉的雨水顺着玻璃滑落的残状,紧攥在杏子手里的手机终于响起。
宽大的手机屏幕上,谷辰的名字不停地闪烁着;杏子看着这个名字,划开接听键。
“喂,杏子,现在外面下阵雨我不好打车,会晚一点回去;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电话那头,嘈杂的雨水声几欲掩盖了谷辰的声音,杏子的手慢慢收紧,着急的看着黑色的夜幕。
“辰,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在小区门口搭车去接你。”想到现在谷辰有可能是站在雨地里,杏子想也不想的抓起沙发上的外套,随便穿在身上就要往门口冲。
电话那头的谷辰似乎看见了杏子的举动,着急的声音里还带着难以表达的舍不得,“你别出来,万一淋了雨又生病了该怎么办?”
谷辰在那边的呵斥声传到杏子的耳朵里。
随之而来的,脑海里连金莎的叮嘱声都传了过来:
“……你的身体不能发炎,不能发烧生病,这些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杏子,现在的你比一个婴儿都脆弱;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生病,你才能平安,你懂吗……”
眼神,在玄关门口徘徊;她怔怔的站在原地,耳边,是从电话里传来的轰轰闷雷声和谷辰着急的声音,“杏子,你要乖一点;我很快就会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没事的,知道吗?”
“可是我担心你。”她委屈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一双小手,居然跟泡在雨水中一样冰凉。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谷辰温柔的声音和宠溺的关心,“傻瓜,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放心,我不是小孩子。”
谷辰好不容易劝说杏子挂了电话,躲在电话亭里的他,看着外面突然下起来的大雨,小心的将背在身上的背包捂在胸口,像是极致呵护的宝物,这里面,放着他亲手新谱出来的《夏光》。
今天下午,当他来到妖后的舞蹈教室,找来池原和齐部一起做下这首《夏光》时,看着朋友们眼神中迸射出的光芒,他就知道这首处处充满了幸福旋律的曲子杏子听了一定会喜欢的。
看着夜色中的大雨,谷辰轻轻地摸着怀里的背包,就像是抱着香软的杏子,嘴角,是淡淡的笑。
电话亭后面,是一排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来来往往的人群,手里都撑着一把被风雨吹的摇摇欲坠的伞,这场雨,来的太突然了,惊喜了路边卖雨伞的小贩,惊慌了什么雨具也没带的路人。
茂盛的梧桐树下,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雨中。
那人的个子很高,高挑的身材看上去很纤瘦,但是包裹在黑衣下的身体,却是结实有力;他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帽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只是能瞧见他冷漠的下巴和青色的胡茬。
男子站在雨中,并没有像其他路人那样找个地方避雨,只是静静地站着,像入了定,一动不动。
下班高峰期已过,现在搭车应该会轻松一些。
谷辰从电话亭里走出来,将外衫脱下来包着背包,白色的衬衫,一瞬间就被雨水打湿。
透明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体上,映出白皙的肌肤;额前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细细的雨水,顺着长长地睫毛滴落下来,虽然落魄,但却有股挫折凋零的美;晶莹的水珠,在昏黄的路灯下莹莹闪亮,谷辰小跑到马路边,伸手招车;他的身子略微弯曲,只为保护好怀里的背包,脸上、身体上的雨水,将他轻柔的包裹着,映衬着昏黄的路灯,安静的他,静美的就像从水墨画中走出来一样。
梧桐树下的他,被站在马路上的人影吸引。
看着站在雨水中微微颤抖的那个人,他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附近噗噗的跳了两声;鸭舌帽下的一双眼睛,犀利而有神的看着那个人;最后,他的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那是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像是常年干活留下来的印记;然后,大手慢慢的攥紧,最后,在发出一声声关节摩擦的声响后,才缓缓松开。
谷辰顶着风雨,好不容易招到一辆计程车,等他坐上去后,那个站在梧桐树下的男子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师傅,星光小区。”谷辰一边查探着怀里的背包,一边对着坐在前排的师傅说。
师傅是个很健谈的人,老远他就看见一个少年站在雨里弓着背,似乎在保护怀里的什么东西,但是,当他瞧见少年从怀里的外衫中拿出一个背包时,不禁哑然失笑,“我说年轻人,你站在雨地里淋浴,反倒是脱了外衫包着背包,难道这包很贵不成?”
谷辰抬头,额前的湿发性感的贴在他浅笑的脸颊上,一双清幽的眼睛,神采奕奕:“包不贵,只是这包里的东西是我给我女朋友的礼物。”
师傅听见这话,顿时哈哈笑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玩浪漫,总爱送些玫瑰花、蛋糕之类的东西讨女孩子的欢心,只是看这少年,一张清隽秀美的脸上,没有一般少年的浮夸,一双纯净的眼睛,真情切切;是个好男孩儿啊。
“当你的女朋友的女孩儿,一定是个好姑娘。”
谷辰听见师傅这句话,嘴角的笑意渐渐扩散到了心里,“她是个很善良的女生,我,很爱她。”
不知怎么,谷辰就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师傅说了这么句话;当话音落定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话是多么露骨;一时间,眼神涩涩,耳根处腾出一抹红晕。
半个小时的路程,很快就到了星光小区门口。
谷辰付了钱后,就要从计程车上下来;却被师傅叫住,“年轻人,给你给袋子包住背包,这样就不怕雨水打湿了。”
看着师傅递过来的透明塑料带,谷辰一怔,接着,就笑着点头答谢。
灿烂的笑脸,让这个被雨水冲刷的黑夜也不再凄冷肆虐。
当计程车离开,谷辰朝着小区里奔走的时候,黑色的身影居然鬼使神差的出现在星光小区的对面。
鸭舌帽已经湿透,被帽檐遮住的脸颊上,一抹嗜血残忍的笑容,渐渐在嘴边消失。
……
终于找到了……
打火机打开的声音,微弱的火苗窜起,一根香烟出现在男子的嘴边。
吐出几个烟圈后,男子微微敛起双目,深深地吸一口气,他好像又闻见了那股干净的皂香味,就是这股味道,让他魂牵梦萦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就算是在监狱里过着极度黑暗的生活,他也不曾忘记这个给他爱情,又将他推入地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