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城内,一队人马从那市井中穿过,当头卫兵之后,便是那一袭白衣的瀚海侯,他骑坐在一头浑身如雪,行走间如踏云彩般的马驹身上。
开道的士兵将路人全部引到两边,那瀚海侯身后骑马跟在后面的都是战士,一脸粗糙的皮肤,加上一身健硕的肌肉,还有那锋锐如刀的目光,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而这些老兵之中,还有几个抱着头盔,胸前挂有红缨的,更是些军中官职不小的军官。
这位瀚海侯显然是威望不低,两旁的百姓没有一个敢出声的,看着那瀚海侯爷的眼神中,满是敬畏之色。
素听闻三百年来,这瀚海侯位代代出豪杰,就说那已溘然长逝的老瀚海侯,年轻时便与现如今的玄元王有交,后来凭借累累战功上位,斩除两位意图谋反的兄长,在逆势之下击退北齐西疆联军,成就一世功名。若非那一战,联军攻入平原,正如决堤之水,再难以抵抗。
玄元国百姓都知那老瀚海侯之恩。
因此这瀚海侯一脉,是最受当今玄元王信任,这位小侯爷,三岁前更是住在那玄都宫室之中,与王室子弟玩闹长大。
这玄元的百姓,现如今贴在门上的门神,画的都是老瀚海侯的画像,神威非凡,天降神仙一般。
仇祝也在那人群之中,手里还托着个纸包着的两个烤鸭。
他心说这瀚海侯好大的阵仗,倒像是个大胜而归的将军,看他微仰着面,确实是骄傲得很。
既然这位要回那瀚州,想来很快玄元都护府那便也要启程了。
跨越百里,也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到时候路途中多半无聊,仇祝心中一动,倒是想起来真好借此机会将那玄纹好好掌握,在那启程之前,正好便去铸些剑出来随队带着,路上说不定就可以试试真正在剑上刻纹,说不定月余时间回来之后,他便可以造出来他的第一把灵剑。
此时那瀚海侯的人马已经离开,仇祝也就随着人群往回走。
……
“这不是仇祝吗?最近来的可着实频繁,怎的,迷上炼剑了?”
仇祝才一走进铸玄阁,那伙计便在一旁说道。
看他那模样,正是那日没有认出来瀚海侯的伙计。
“那可不是吗?”仇祝说着,把手中烤鸭放到了那伙计面前。
见那伙计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仇祝赶忙说道:“有事求你。”
“可别说笑了,啥事能求我啊!别闹了!”那伙计说着,眼神却不离那面前的烤鸭,看样子着实是垂涎欲滴。
“没事帮我注意下那玄矿坊市,若是有妖血石,帮我注意着那价钱,若是跌了两分,就买下来。”说着,仇祝从怀中摸出来一张银票来。
“这是买下百斤的花销,一百六十两,带我回来,便赠你二十两,如何?”
那伙计顿时咽了咽唾沫,马上点头如捣蒜,便把那银票收下了。
仇祝倒不怕这伙计卷款逃跑,他与这铸玄阁老板签了契,身上被下了玄印,跑是跑不掉的。
“这烤鸭给我留一个。”
说完,仇祝便往那铸玄阁后院段师傅那地火坑去。
……
仇祝从一旁的三个箱子中最简陋的那一个里面搬出来几块玄铁矿来。
这三个箱子,分属仇祝,段师傅以及那云生。
仇祝这半月来锻造了不少成剑,卖出去挣钱,再加上这瀚州一行补贴不少,仇祝倒也攒下了不少银子,甚至还换了块玄元石在身上,其余的钱,买了这些玄铁,还有的大部分便都给到了伙计那边。
仇祝将大块玄铁丢到了那地火坑中,把手贴在地火坑外表面上,玄力往外涌出,那地火坑表面亮起来几道玄纹,直蔓延到了地火坑底下。
只听“咝”的一声,地火坑中火焰一起,那夹杂着金色的火焰从地火坑底部的火口中喷涌出来,那道玄铁被冲击得翻滚了几下。
另一边,仇祝又捡起来几块小的东西,往那下面扔去。那都是些性质温和,能够导通玄气的材料。这些东西对于铸剑来说可是必不可少的。若是一般的铁剑,那还好说,可若是给玄修用的刀剑,就必须让玄气在其中能够顺畅运转,如此,玄修才能借助刀剑,来展现一些强大的玄诀。
其实仇祝也掌握了不少玄诀,不过多是那童生院里面教授的,诸如净衣诀,金刚诀之类的,都是些基础的玄诀,说起来作用不大。据说是怕童生不动规矩,随意伤人,还须过了考试才行……
考试那可是仇祝最拿手的,只可惜还是半年一度的……
……
仇祝搓了搓手,拿起来一旁的锻锤掂了掂,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会儿,看那架势,不像是用锤,倒像是用剑,挥动间用的都是巧劲,而非大开大合的使锤之法。
其实仇祝这两日来练那曳剑诀着实有些上头,这剑诀讲究一个行云流水,没有多少华丽的剑招,使出来看上去是平平无奇,与那童生都练的基础剑法并无太大差异。
然而仇祝练起来才发现其实这剑法妙就妙在,冥冥之中还挺符合空气动力学分析的。除了使剑之外,这剑诀还会利用袖子,身姿,体态之类的,营造一些有利于剑势的环境,说起来倒真有些天人合一的意味在里面。
若是寻常人自然不会太在意这剑诀里面使剑之外的内容,然而仇祝反倒是隐隐感觉这剑诀的妙处其实正在那使剑之外的内容中。不然,就凭那属实寻常的运剑方法,怎可能有玄字顶峰的威力。
正所谓鲲鹏乘风九万里,若无九万里长风,又哪有九万里鹏程?
“这就是,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了吧!”
仇祝喃喃说道,心中却有桎梏破开,顿时心中一片开朗。
这就是得语文者得天下的原因吧!
仇祝心中正沾沾自喜着,一旁的地火坑中却响起来一阵液体流动的声音。
仇祝拍了拍脑袋,心想怎么就得意忘形起来了,赶忙去箱子里面取出来前些时候自己做的铸剑模子。
将那模子放好,仇祝举起手来,手中玄力一动,仇祝默念着催动这地火坑的法诀,只见那坑中立刻飞出来一道银灰色的玄铁液来。
那玄铁液经过之处,视线都被扭曲了,可见此时这东西有多炽热。
这玄铁的熔点可远比那紫金铜高,落入模子的瞬间,只听“嗤嗤嗤”的一阵响,那烤的焦干的模子竟然升腾起来一阵水雾。
仇祝手中玄气一动,默念凝水诀口诀,那模子上空顿时凝聚起来水珠,落在那模子上。
段师傅有说此时不能直接冷却那玄铁剑胚,否则外界的玄气进入那灼热活跃的玄铁之中,这剑便受了污染,不堪大用了,仇祝就只好冷却这模子。
又是一阵“嘶嘶”的声音,仇祝从前还对这灼热铁水响个不停奇怪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心想玄气这东西他从前不也从未见过,也就不纳闷了。
半晌之后,那玄铁剑胚才算大致有了形状,仇祝用钳子把那玄铁剑胚夹出来的瞬间,那模子便碎成了一桌的碎片,里面都是焦黑的。
那玄铁剑胚放在剑座上,仇祝才发现了不对,他铸模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想的,没想到剑胚一出来,歪歪扭扭,活像个趴地上的胖蛇……
轻叹了口气,仇祝举起锻锤来,心知要让此剑胚成才,可不是轻松的事情。更不要说他剩下的模子,铸出来的剑胚,也都是这般模样……
“当”的一声,仇祝这一锤落下去,那剑胚在锻座上被锤得反弹起来,这玄铁是最寻常的玄材,着实是柔韧得可以……
不过这剑胚反弹起来倒也是好事,仇祝再次举锤。
待到那剑胚落下又弹起的瞬间,顿时又是一锤落下,锻锤与剑胚撞击在一起,更强烈的“当”声响起,那剑胚上便落下了些锻造的痕迹。
那剑胚又弹起,仇祝又是一锤落下,不知不觉间,那剑胚逐渐成形,然而仇祝的右手也是充血膨胀起来。
其实仇祝也有发现,这段时间使锻锤的缘故,他的右手越来越健壮,左手没多大变化,那右边倒像是个麒麟臂,若是在从前学校里的时候,估计要被那群阴阳怪气的室友们笑话死。
锻剑倒也不难,有这地火坑,那玄材提纯都不用他管了,只管锤就完事,只需要些力气,再加上些经验。不过要说到成为灵剑师,真正精华之处还在于玄纹。万人锻剑,锻得再五花八门,在玄修手中其实区别也不太大,只有那玄纹的质量,方才是能否一跃龙门的关键。
……
天色已然全部按下来的时候,仇祝才一身狼狈地从剑室里出来,手中还拖着个大箱子,里面叮叮当当的,有金铁交鸣的声音响动。
仇祝虽说脸上没一块不沾着黑灰的地方,然而脸上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那箱子中便是他的战果了。
其实仇祝有想到若都是沉重的玄铁剑的话多半是带不上几柄的,于是他便换用了玄铜,剩下的全打了小小的短匕,这铜铸的东西也好刻纹,反正他也不过是练习,没必要认认真真地打出来好剑,却配上他那不入流的刻纹手法……
到此,仇祝也算是准备好了一切。
这瀚州一行,实在是让他有些心潮澎湃,就不论能否做些大事出来,就只是那无垠沙场,两军对决,就已然让他心跳加速了。
男儿何不带吴钩?
每当此时,他的心中就万分庆幸深植于他血液之中的文化基因来,从前他就觉得很多人遇事一句“卧槽”其实怪可怜的,心中所想愣是说不出口。
在这个世界里面,好像那文人风雅不过刚刚萌芽,就连藏书阁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仇祝一使力扛起了肩上的箱子,不顾一脸的狼狈,挺胸抬头往外走去。
席卷此间山河的少年意气,到此才不过是开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