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班台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上还挂着没有退去的怒气和烦躁。
“蔺总您好，临点广告，马树。”
“林犀。”
二人疾步上前走进到班台前，自我介绍道。
蔺总只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马大叔径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林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着急。
林犀也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如是被对方的情绪和话语带跑了节奏，那谈话交流将会一无所获。紧张害怕只会浪费时间，和失去交谈的机会。
林犀很快的就组织好了语言，说道：“国内对曾母暗沙边防的事，鲜有报道，如今开始地产销售，我想了解安全这个问题，当局官方有怎样的安排？”
这个问题和广告没有关系，地产商能销售的房屋，自然不存在安全问题。
而林犀却刻意问出了这个问题。
刚才这间公室里发生的争执，引起了他的关注，用司天笔暗中施展，问道与识心两符，一探原委。
在五分钟谈话限制下，于是他有了这番对策。
果然，蔺书炀听到这个问题后，坐了下来，说：“曾母暗沙完成填岛后，驻军已经在入驻。曾母群岛的定位是国际岛，虽说是涨海边境，安全问题并不存在。”
“原来如此。”林犀继续问道：“国际岛的驻军肯定风采别样，不知是哪支部队负责驻守？”
“你问这干嘛？这和你们做广告没什么关系吧！”
蔺书炀有些不耐。
马大叔也觉得林犀的问题扯得有点远，认为他还是紧张了，对他投去一个微笑和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用慌。
“没什么。我有一位朋友也是军人，参军多年，如今是中校军衔，她家是军人世家。”林犀自若道：“所以您提到了驻军，不由好奇多问了一句，蔺总莫怪。”
当走进这间办公室时，林犀就开始了读心，读蔺书炀这个人。
这就是他执意要见亿城项目负责人的真正目的。
广告的专业性，大部分广告公司通常都具备，尤其还有了智能推广。
所以比稿往往最后比的就是感观，也就是传统手艺，这完全由决策者的主观喜好而决定。
广告策略、创意不存在唯一性，同等水平的方案都能实现金主的诉求目的。
因此广告公司的竞标比稿，就像选美，同样的美女，谁被评为花魁，因评委而异。
有审美观偏传统，喜欢温婉的美女；有审美观偏浪漫，喜欢性感的美女等等，莫衷一是。
当然，智能时代的广告充满了数据、算法，让感官判断变成有据可依的逻辑判断。但广告语言、画面，这些感性的东西，是不能被理性完全覆盖的。
人们的第一选择，往往还是来自于感官。
林犀的本意就是来了解决策人的，却无意中发现了新问题。
蔺书炀没有交谈的兴趣，是因为心里有件令他非常焦急的事，这让林犀看到了一丝可以投机的机会。
至于五分钟的时间限制，只要找到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就能打破，这一点他很有把握。
蔺书炀看了林犀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是三沙警备区部队。”
就驻军部队，他打开了话题。
“我们亿城也是拥军模范单位，许多项目都和部队上来往过。曾母群岛就是一个军民共建的项目，过去这里的驻边军人可是不易，让人钦佩。”
“那些年他们枯守孤岛，没有人知道他们，也将危险挡在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这些默默奉献的无名英雄，特别值得我们尊敬。”
“亿城人更应该感恩，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项目开发……”
能看出蔺书炀对军人是由衷的崇敬，但他最后的话语充满感叹，似乎有所隐情。
“看来蔺总对部队感情很深，不过现在高科技手段多了，部队上战士们执行的任务，也能减轻一些辛苦。”
林犀又说：“听说今年部队上复员的人数，都比往年多了许多。”
“喔，你挺了解部队呀。”蔺书炀突然问道：“你那军人朋友贵姓？不知是哪位军人世家？”
林犀转身看了一眼马大叔。
“哦，姓王，他们家最早那位出身西北野战军，后来是第一野战军。”
见林犀成功的打开了话题，马大叔默契地接了过来，侃侃而谈。
“我那朋友和我是光华的同班同学。蔺总您也知道，这军人世家呀，也不都是希望后辈成为军人的。可要说这军人后代的血液里，到底还是留着军人的热血。”
“就我这朋友，大学毕了业哪也不去，非要参军……”
大叔说起王冠甲滔滔不绝，和梅洪一样，看来也是大师兄的迷弟。
林犀很合时宜地坐在一旁，看大叔表演他的专业话聊。
在适当的时候插入，问了几个甲方时间节点上的安排和计划，以及各个时期的目标期许。
一番寻常的聊天，林犀已经暗中探明了亿城的真实情况，同时也摸清了蔺书炀这个人的性情。
这是位很正派的人，与部队颇有渊源。
之所以能挑起这个话头，打破谈话时间限制，也是因为他心中焦急的事，和部队有关。
谈话不知不觉过了半小时，而蔺书炀的谈兴正浓。
不过他也是真忙，秘书进来了几趟，提醒后面还有访客。林犀二人了解完想要知道的问题，主动告辞离开。
一离开亿城大厦，林犀就马大叔说：“看你的了，亿城现在好像与岛上有些矛盾，你赶紧扫听一下吧！”
“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耳朵尖，咱们进去之前蔺总跟人争执来着，我恍惚听到什么‘要求’这类的字眼。”
林犀亏着心解释道，其实是他用了识心符。
“小子，可以呀，学会趴墙根儿啦！”马大叔又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蔺总会感兴趣？”
“我看见他的书柜上，摆了件子弹壳做的工艺品。蔺总这个年纪和修养，肯定不会是猎奇才摆的，我猜他对部队很有感情。”
林犀抓住了一个小细节，圆了自己的谎话。
“你这眼睛也够尖的！”马大叔边掏出智能机边说：“得了，我赶紧找老曹扫听扫听，亿城的八卦他一准儿知道。”
“曹爷，跟哪儿眯着那……”
马大叔边走边聊，十多分钟后，结束了通讯。
他对林犀嘿嘿一笑，“还真让你小子猜着了，出了点问题，人家那边让蔺总的人停工了。”
原来是项目规划中有一些更改，地点相邻过近，产生区域交叉，需要和对方协调。
而正好有人及家属安排也有求于亿城。
结果亿城这边负责谈判的樊总，僵守利益，枉顾应有的尊重，在商谈时跟人锱铢必较。
又是原则又是规定的，拿着开发项目的名头。
对方负责人，被惹急了眼。
樊总没谈成事，还影响了施工进度，蔺书炀只好亲自上门求见，结果吃了闭门羹。
那边放话，想谈，让大老板王建海亲自来！
人没见着，事也就僵在那了。
气得他回来大骂了一顿樊总，骂他就是个“饭桶”，这么简单的事也能给办砸了。
马大叔说起八卦来，描述得活灵活现，仿若亲见。
“那樊总这人……”
“樊总这人之前是做企业战略研究的，搞什么资本运营一类的，不知道怎么就到了项目上去，没在开发一线上做过。”
马大叔说道：“据说是整天和数据打交道，说起话来生硬噎人，活脱一技术宅男。”
情况与林犀用读心术了解到的差不多。
不过他对蔺书炀的内心想法，了解的更多一些。
在公司利益和驻军需求的两者之间，他的情感倾向于部队，愿意满足驻军的诸项需求。
林犀觉得这件事值得帮蔺书炀一把，打破现在这个僵局，多方共赢。
在亿城项目竞标这件事上，为他增添筹码。
他呵呵一笑，“好事呀，咱帮蔺总和对方那位上将见上一面，是不是能赚一个大人情？”
“呃，你太瞧得起你大叔了，我哪有那能耐！”
“大叔，不要妄自菲薄嘛！不是还有我吗？”林犀显得有些得意，仿佛胸有成竹。
“噢，难怪你小子上来就跟他扯大师兄的事，原来是想打第一的鬼主意呀？！”
马大叔忽然变得有些义愤，果断地否决：“没门！我跟你说，让大师兄去做掮客那种事，休想！”
“你也看出来了呀，那位蔺总对军人还是很尊敬的，坏就坏在樊总。”
林犀耐心解释道：“亿城能顺利施工，复员军人及家属能有妥善安置，我们能接亿城项目，三赢呀！何乐不为？”
“你跟大师兄很熟吗，你怎么知道她能帮上忙？”马大叔知道这事可能对王冠甲不难，可这事里面的人八杆子都打不着关系，别人凭什么要硬卖这个面子。
他又问道：“就算她有这个能力，会管这种闲事吗？”
“嗯，她好像说欠我一人情。”林犀淡淡地说道。
“可以呀，能让大师兄欠你个人情！”马大叔有些意外，转而又说：“你是不是有点傻！”
“这种事你觉得合适吗？大师兄是谁呀？为了这种破事，不值！”
马大叔眼神鄙视。
林犀明白马大叔的意思，王冠甲的这份人情很贵重，却还是说道：“大叔，我算是明白了，老赖为啥对你有意见了！”
“他懂什么，纯粹的商人。”
马大叔的脸色变得严肃认真：“小犀，我告诉你呀，这世间不是只有利益才是有价值的！”
“大叔，我懂，没有利益的东西，往往价值更高！大师兄值得让人敬重，我也不会沉迷利益交易，但这次亿城项目，我一定要做成。”
其实林犀很想说，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大家，这次亿城项目的机会都很重要。
“你这是急功近利！”马大叔有些气恼，“林犀，今而你有些让我失望。”
林犀：“……”
没料到马大叔会为此事不悦，一时无语。
心里有些急躁，急迫地想要说服大叔。
他心里想着创业任务，同时也看到智能推广的垄断，就要将广告公司淘汰，真心替伙伴们着急。
而且这种私下勾兑，利益交换，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叔，这不是一个讲情节的时代。不思进取，我们只会沦为无用阶层！”
“你……”马大叔气极，冷言道：“我马树是个无用的人。以后你想做什么事，不用跟我说！”
说完径直就走。
大叔冷漠的表情，让林犀忽然感到有些不安。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像委屈的跟屁虫一般。
林犀试图缓和气氛，灿灿地说：“大叔，我用别人的人情，你生什么气呀？”
“要是我的人情，你随便用！”马大叔头也不回，继续走着。
“大叔，我错了还不行吗？”林犀跑到他跟前摆出一副苦脸，讨好道。
“你没错，错的是我。”马大叔站住身盯着他说道：“是我不思进取，是我有墨守酸腐的情节。”
“我马树是个做业务的，可我从不会拿朋友的底线做交易！”
“你可以不当王冠甲是大师兄，可我不能！在她面前我丢不起这个人！”
林犀低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你很缺钱吗？掉钱眼啦？！”马大叔见他这副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
“其实也不是很缺，就是姥姥在我养病这段时间，背着我偷偷接卖字的活……”
林犀小声嗫嚅道。
马大叔突然明白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林犀虽然只是个二十岁的孩子，却比大多数同龄人要更懂事，更早承担起了一份生活的艰辛和责任。
“你想成功，你想给姥姥一个安稳的好生活……”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咱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呀！”
林犀抬起头，说：“办法我想好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要是还想打大师兄的主意，那你就不用说了。”
林犀不假思索，脱口说道：“咱们一起创业！做神感现实产品。”
马大叔疑惑，自己都不是很了解，对林犀也只是提过一次，他怎么就认定神感现实能做出好产品？
“怎么做？”
“做应用市场，比如这次亿城项目的销售，就可以使用神感现实做销售道具。”
林犀继续说道：“神感现实也好，虚拟现实也好，它终究是一种现实的体验。而曾母暗沙远在海外，正缺乏现实体验，所以我们可以此为契机，做市场应用，这是我们创业的起点。”
“想法没问题，可我不清楚我同学那边的情况。他们都是搞技术研究的，好像出不了产品吧？”
马大叔不确定这个想法是否可行。
“可以提交专利行业申请。”
林犀字斟句酌地说道：“你同学找你帮忙，应该是没有能力将神感现实技术转化为产品成果。而我有办法能帮他们的科研成果，申请下来专利行业经营。”
“申请成功后，有国家专项资金扶持政策，全球销售渠道等等好处。不需要找风投，我们就能把这事做起来。”
“你有办法？！”
马大叔听着有点懵，完全不相信这是林犀能说出来的话，又问：“你说的那专利行业申请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