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星期天,刘贵生家的客厅里,老大在书桌前看书,顽皮的老二走过去,抢过老大的书扔在地上,嘿嘿笑着:“读什么书?我们家又没夜饭米了。”
“你干什么东西?成天就是惹事生非。看爸回来不揍你!”老大说。
老二得意洋洋地说:“爸爸揍我什么?要揍你这个书呆子!告诉你,到车间去捡点废铁卖,能赚钱,好多人都去捡。你一天就是看书看书,你考90分有什么用?90分能卖钱?你考学校有什么用,学校给你饭吃?你看书看书,你得了爸爸的表扬,害得我总是挨骂。”
“你不学习,出去玩,不要影响我,我要考试了!”
“读什么书?去,我们一起去车间捡废铁卖!”
“那是偷,抓到要罚钱的。”
“你知道个屁!”老二见老大不理睬他,他无聊,又把矛头对着妹妹。他看见妹妹穿件新衣服,不由分说扒了她的衣服,说:“爸爸尽给你买新衣服,我要你打赤膊!”
“你是坏蛋,你是坏蛋!”老三光着身子哇哇直哭。
龙花从地里干活回家,看见女儿光着身子哭叫,不由得怒从心起,她不分青红皂白打了老三一耳光。
“你脱得个光光的干什么?卖肉了?你是读书的人,不晓得羞耻!”
老三哭得更伤心:“你就知道打我、、、、、、”
“是老二把妹妹的衣服扒了,他说你们总是给妹妹做新衣服,他没有新衣服穿。”
“老二,你这个短命的,瞎了眼!那是刘叔叔买的衣服,他女儿穿着不合身,太大了,才送给妹妹穿的。”她骂罢老二,又对着老大吼着,“你是死人!在家不管着他的,让着他胡来!”
“你批评老二,怎么又责怪我?你这个妈当的不怎么样!”老大说。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娘不能说了是不是?你是哥,弟弟犯错,你就不管?”
“我能管得了吗?爸都管不了。你回家了,你管!你管不了,我管得了吗?”
龙花拿起扫把要打老二,老二站着一动也不动。
“打嘛、打嘛,我只当虱子抓痒。”
龙花扬起扫把又把扫把丢下:“我告诉你爸,我告诉你爸,让你爸来揍你!”
老二朝龙花笑笑,跑外面玩去了。
老二到生活区,找到平时几个贪玩好耍的狐朋狗友,到河边捉鱼摸虾,玩了一阵,几个人商量,又去车间弄铁。他们花了好一阵工夫绕到车间后门。后门岗哨不让进,几个小孩说了一堆好话,岗哨才放他们几个进去。他们快到前门岗哨时,在车间旁边捡了一点铁,用烂布和纸包住,年龄大一点的孩子三宝精灵,叫老二拿,他们打掩护。老二拿着铁,几个人往岗哨大门走去。
李大亮由于受伤,一只手不能干活,厂里安排他在厂区大门值班。他坐在门口看报纸。几个孩子在路边等了好一阵,不见李大亮离开,三宝叫大家混过岗哨。安排几个孩子走前面,几个孩子走后面。老二手里拿着东西,躲躲闪闪地走在中间。李大亮看见,走过去盘问。
“喂!小屁股,手里拿的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
“叔叔,没有什么东西,是我爸的衣服。”
“我来检查检查。”
“哎呀,叔叔,是衣服嘛,有什么好检查的。”
“不行。叔叔叫得再甜,我也要看看!”李大亮拿过老二手里的报纸翻开,里面有块破布包住的铁块,吃惊地:“小屁股,这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这是产品毛胚。这东西你也敢偷,偷这东西要进笼子的,你知道不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股!我看你不是偷一次两次了,你是谁的儿子?偷盗公物,一次罚款30元,你知不知道?”
老二不语。
保卫科李科长正好路过,看着几个小孩,想着,这事不处理不行,说:“小孩,别在这里站着,跟我到保卫科去,那里有凳子坐!”
几个小孩装模做样嘻嘻哈哈地跟着李科长到保卫科,快到保卫科门口时,一个个散了,老二一个人进了保卫科。
刘贵生背着锄头,拿着一把蔬菜,从地里回家,在门口的水龙头前冲洗。老三从屋里出来帮忙,拿过锄头,放在屋当头,又走过来洗菜。
刘贵生笑咪咪地:“还是我老三好,知道帮爸爸干活。你大哥二哥在家吗?”
“大哥在家读书,二哥不知道上哪去了。”
“这家伙怎么得了,跟个野人样,总不在家看书学习。”
“今天二哥扒了我的衣服,妈妈却打我。”
“你二哥坏,看我今天揍他,罚他跪搓衣板。”
小谢走过来说:“刘师傅,保卫科叫你去有事。”
“什么事,你听说没有?”
“一些小孩子偷铁吧,说是偷了什么产品料。”
“不好不好,这混账东西,又惹事了!”刘贵生连忙赶去保卫科。
57、保卫科李科长是转业军人,到厂里工作不久。他问老二:“你拿了几次这样的铁卖?告诉我,我就放你回去吃饭;不告诉我,我们两个人都在这里坐着,晚上都没得饭吃。你告诉我呢还是不告诉我,你想想看!”
“就这一次,我在那门口捡的。”
“在厂区里面拿东西是捡的,贼把你家被子偷了,可不可以说是捡的呢?我看你没说实话,刚才你一个同伙说和你们一共拿了五次了。”
“他乱说,我就和他拿了一次。”
“是吧,你在对我撒谎吧。那一次,这一次,就是两次了。”
老二似乎明白了,情急之下,一顿哇哇乱哭。
“不哭,不哭。小孩,我们两个人在说知心话是不是?这有什么好哭的呢?老师在学校没教你们吗?说老实话的孩子就是好孩子。你刚才不是和我说了老实话吗,只是还没说完而已,你说是不是?”
“叔叔,我们还在厂里拿了三次。”老二中了套,如实说了。
“你们有几个人拿铁卖?”
“有七个人。”
“一共卖了多少钱?”
“我想想,我们一共卖了三块五毛钱,”
“你们把钱给谁保管的?”
“我们都买油炸粑粑吃了。”
刘贵生气揣吁吁走进保卫科,抓住老二,不由分说扇了两耳光:“你这个混账东西!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老二挨了两巴掌,反而不哭了,横眉冷眼地看着父亲。
“刘师傅,不要打孩子。你把小孩领回去,多加强教育。不过,厂里的规章制度还是要遵守的,你要交30元钱的罚款。”李科长说,“你眼下不交也行,下个月发工资,我们通知财务从你工资表上扣。”
刘贵生把儿子领回家。一家聚在客厅里。刘贵生急得坐立不安。龙花泪流满面。老三拿过帕子给妈擦泪。
“你这个混帐东西!你去讨米讨30元钱来交罚款。”刘贵生想着,儿子偷卖厂里材料,这是什么行为,什么性质?是贼,实实在在的贼,家里出了一个贼。养不教,父之过。儿子今天偷铁,明天长大了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必须给儿子一个教训?他想着,拿来搓衣板,喝斥儿子,“你老老实实跪着!”
龙花看见老二跪在搓衣板上,心疼。
“老二,向你爸爸认个错,求个饶,你爸就不要你跪搓衣板了。”
老二横着眼看着母亲,不语。
“让他跪着,不要管他。”刘贵生生气地对妻子说。
“儿子啊,你怎么不认错呢?我们家每个月买米的钱都是一个月凑一个月,紧巴巴的。哪来30元钱交罚款?”龙花说。
“你这样的儿子,我真是不该生。要是有人要,我就把你送了人。”
“你把我送给别人家,送啊!”老二顶嘴,“把我送给别人家我还喜欢些。”
“那你滚滚!不要在我这个家里!”刘贵生吼着。
“蠢崽,爸爸说的是气话,你怎么顶嘴呢?”
刘贵生听儿子说的,气得浑身发抖,抓住老二打了一耳光,把他往门外拖。
“儿子儿子,快认错,快向你爸爸认错!”
我和刘亚明约好,晚上去刘贵生家喝他的自酿米酒。我们刚到门口,看见凶神恶煞的刘贵生把老二拽到门口。他看着我们,放开老二,勉强笑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儿子太不听话了。”
“老二,犯什么错,挨了批评?”我说。
老二真是皮,看我们一眼,到外面玩去了。
龙花看着我们,如见了亲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老二拿了厂里的铁,要罚30元钱,我们哪来30元的罚钱哟?”
“找周东升去说一下,少罚一点,做一个教训。”我说。
“找什么周东升,交什么狗屁罚款,我去给你们说说,没事的。”
我们好长时间没去刘贵生家,这一去给他们一家带去了欢乐的气氛。龙花听刘亚明说能给他们解决30元钱的罚款,更是高兴。她叫老大从外面捉来一只鸭杀了招待我们。
“两个老弟,老婆孩子在农村,天天想着他们到厂里来。现在到了一起,我这日子过得实在糟糕。特别我这个老二崽顽皮不省心,叫我头疼。”刘贵生说,“他还有点厌恶这个家,嫌家里条件不好,好像我们做父母的对不起他,亏欠他的。这儿子这么下去,只怕是白养了。”
“徕崽们知道个屁臭,长大懂事了就好了。”刘亚明说
“老兄,你可以想想办法来改善一点你目前的生活。”我想了想,建议说,“你这个自造米酒,好喝,比本地农民酿的红薯酒强。你可以酿点酒卖,给家里增加点收入,你看呢?”
“这行吗?有人来买吗?”刘贵生说。
“厂里喝酒的人大有人在,你不要担心卖不卖得掉,先试试看!”我说。
“这主意不错。”刘亚明附和说。
“两个老弟说得好,我们家以后酿酒卖。”龙花往桌上摆着碗筷。
“我们酿点酒自己喝还行,酿多了,卖不掉怎么办?”刘贵生还是担心销路。
“老兄老兄,你长得高大,胆子不行。”刘亚明说,“一斤酒好多钱,算6毛钱一斤,百斤酒才60元钱,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先酿100斤出来,卖不掉,我包销。”
“开头要几十块钱本钱。”龙花说。
“魏解放,我们两个先预订100斤酒,怎么样?”
“好。”我硬着头皮说。
刘亚明摸出50元钱来放在酒桌上,看着我。
“你先垫着,我身上没带钱。”我有点尴尬。
“我晓得你这个妻管严身上又没带钱。”刘亚明说着从身上摸了又摸,说,“身上就这5元钱,做头钱够了吗?”
“够了够了。”龙花连忙说。
第二天,刘亚明找到保卫科李科长,他们是老乡,好说话。他告诉李科长,说刘贵生家眼下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钱交罚款。李科长折中,要刘贵生写个保证书,教育儿子再不去厂区偷拿材料,这事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