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啊?”项羽着急的催问道:“亚父,快说。”
“那老夫就跟项儿说了吧!”范增顿了顿,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楚王此次如此爽快答应出兵救赵,并不完全是因为老夫讲的道理。项梁将军刚刚吃了败仗,楚王坐立不安,怎么会轻易就决定再次出兵与秦军决战。老夫觉得楚王只是想假以出兵救赵之名,削弱项氏对楚军的领导,强化自己的势力。所以,宋义绝不会率军渡河与秦军作战。”
“楚王怎么能这样,我们项氏一族一直对楚国忠心耿耿,从无二心。”项羽埋怨道。
“项儿,现在正是个好时机,”范增道:“你明日即刻出发,在半路上设下埋伏,待宋义回来时,一举将他击杀……”他一边说着,一边捏着似磻溪般的花白胡须。
翌日,晨曦还未完全崭露,秋夜的寒气依旧逼人时,项羽就已悄悄带着一队亲兵出发,在通往齐国的路上设下了埋伏。几日后,宋义的人马果然出现了。项羽一声怒吼,将宋义的人马冲杀得人仰马翻,不由分说的斩杀了宋义。
项羽立刻赶回大营,在宋义的大帐中召见众将领。他手拿着宋义血淋淋的头颅,对着众将领大声问道:“大家还记得楚王是让我们为何而来的吗?”
紧接着一气说道:“我们本应与赵王合力攻秦,现在却仍滞留在此地不前。而今军中没有存粮,士兵吃的是野菜羹,宋义却不领楚王命,领兵渡河与赵军合力击秦,取用赵地的粮食,竟跑到齐国去设宴款待宾客,还说什么‘乘秦军疲惫之机发动进攻’。以强盛的秦军,攻打新建立的赵国,无可置疑势必战胜。战胜赵国后,秦军只会更加强大,哪还会有疲惫的机会可乘!况且我军刚刚吃了败仗,楚王集中全国兵力交付给他不容易,他却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国家的大义。现在,项羽替楚王斩杀了宋义,国家安危,在此一举,请众将领不分你我,与项羽一同渡过河去,与秦军决一死战。”
还睡眼惺忪的众将领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片刻后,又害怕又觉得项羽英勇无畏,纷纷下跪,道:“愿听从将军的命令。”
一旁的范增立刻高声令道:“传楚王令。全军即刻拔寨渡河,不得有误。”
漳河的凶险百闻不如一见,河水湍急,惊涛咆哮,让人望而生畏,大军要渡过河去绝非易事。若是秦军在对岸设伏,那一定是灭顶之灾。
项羽虽急于为叔父报仇,但也不敢贸然行事,他听从范增的建言,派部将蒲武率一小股人马趁夜色渡河探路。除了几名士兵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之外,蒲武的先头军顺利渡过了漳河,而且在对岸没有发现秦军。范增这才放心让项羽下令全军悉数渡河。
顿时,河面上百舸争流,只用了半晌,全军五万人马就悉数渡过漳河进入赵境。项羽不免有些激动,兴奋的跳下船来,仰望着傍晚玫瑰色的天空,长啸一声:“叔父,项羽给你报仇来了!”
坏了!原来秦军早已设下埋伏,只是为了诱使楚军渡河深入,才迟迟没有发起进攻——蒲武的先头军传来了坏消息,让项羽大惊失色。
消息不胫而走,以极快的速度在军中传开,范增想让项羽瞒也瞒不住。刚刚渡过河来的将士还来不及庆幸自己没有掉进河里做了鱼饵,就陷入了惊恐,慌乱成一团,纷纷抢夺船只准备回撤。
“怎么办?亚父。”项羽慌了神,不知所措。
“逃是来不及了。”范增让项羽平静下来,道:“反正退也是死,进也是死,那就在此与秦军决一死战吧!”
“好,大不了一死!”项羽慷慨激昂,可是看着眼前到处乱窜的将士仿佛被捅开窝的蚂蚁似的,又非常无耐。
“项儿,快,立刻下令胆敢登船后撤者一律就地正法。”范增急切道。
项羽立即带着亲兵,爬上船头,亲自将正准备乘船后撤的将士当场斩杀,这才平息了骚乱。所有的人眼愣愣看着高高站立在船头上的项羽,不敢轻举妄动。
“将士们,兵法说的好,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我们退也是死,进也是死,既然都是死,还不如孤注一掷与秦军决一死战,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范增随着项羽登上船头,高声呼道。远处已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密密麻麻的秦军正向岸边冲杀过来。
项羽应声高呼道:“将士们,军师说的没错。秦军就在眼前,现在登船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再说,就算这样能够活着回去,我们又有何脸面去见楚王,向楚国的父老乡亲交代呢!现在,我们唯有与秦军殊死一战到底了。”
“旗手,把我大楚旗高高扛起来。”说着,他一跃跳下了船,将被丢弃在地上的“猛虎咆哮”大楚旗扶起。大旗迎着飒飒的西风猛烈飘扬,惊慌失措的将士开始慢慢向着大旗围拢了过来。
“将士们,请带好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范增对着慢慢围拢过来的将士高声呼道:“既然要与秦军决一死战,现在留着这些大船和粮草又有何用?”说着,下令将船只和粮草统统放火烧毁。
话音刚落,将士们一片哗然。
项羽立即冲天大呼一声,“点火把来!”,毫不犹豫地把火把丢上船去。随着猛烈的西风,熊熊的烈火迅速将各式大小船只烧了个遍。火光冲天,玫瑰红的夕阳更加浓艳瑰丽。
他又下令将随身携带的三天干粮之外的东西都抛入火海中。所有人静静的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冲天怒火,惨白的脸色开始涨得通红,即没有仰天长啸,也没有咆哮如雷,一股视死如归的杀气在楚军中自然的升腾起来。
见冲天杀气已被彻底逼了出来,范增嶙峋的身躯激烈颤抖着,他集聚全身所有的气力,发出了如雷般的咆哮声,“杀啊!”
“杀啊!”项羽拔出腰间的宝剑,纵身上马,带头向秦军迎面猛扑过去。
顿时,天昏地暗,剑光血影。楚军无不以一当十,以十当百,个个如下山猛虎,直杀得山摇地动,血流成河。楚军突如其来饿虎扑食般的冲击,完全出乎章邯的意料,一下子将秦军冲破,杀得秦军四处逃命。章邯大惊失色,走投无路,被活抓后投降。
杀红了眼的楚军越战越勇,并不作罢,一路杀到巨鹿。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正在围困巨鹿的王离军腹背受敌,与楚军激战九次,损失惨重。各国诸侯援军见楚军大败章邯,胆量大壮,也跟着一起进攻王离军。
王离身负重伤,只好带着将士且战且退。项羽率军紧追不舍,穷追猛打。王离一路败退,几乎无法组织像样的反击,更别说立足下来,将士伤亡惨重。楚军一路追杀到黄河边上的柳园口(今河南开封旁)。
柳园口地处黄河的中下游,这里河道收窄,两岸山峦叠嶂,岭峻山险,人畜根本无法通行,但却有着连通黄河两岸的唯一浮桥。
通过在险绝的地方凿孔支架,铺上木板而建成的栈道,偎依在悬崖峭壁上蜿蜒深入山涧中,绵延数里,可以行军、运输粮草辎重。栈道的终点就是柳园口浮桥,几根粗实的藤绳横跨黄河两岸,下面是硕大的圆形浮木,上面用木板铺平,顿时使天堑变通途。
栈道和绳索桥的两侧用较为松细的藤绳护着,风吹日晒,日久欠修,多处已磨损破败,仿佛一用力就能扯断似的。
通过如此凶险的栈道和绳索桥到达黄河对岸,别说是被敌人穷追猛打的大军,就算是平时渡河也非易事。紧追不舍的项羽军士气高涨,杀气腾腾,将王离军逼入柳园口绝境,大有不灭王离军誓不罢休之势。
王离迫不得已,从军中挑选一批敢死之士,在柳园口外围筑起一道防线,掩护主力撤过黄河。
秦军的军功爵制非常凑效,几千人的敢死队很快就集齐。根据秦军的军功爵制,对于英勇献身的将士,其家人将可以享受国家终生的照料,而且在军中的亲兄弟也可以免于服兵役,回家孝敬父母。上了战场的秦军将士从来都没有后顾之忧,有的一家多个兄弟在军中服役的将士更是抢着为国献身。
在气势如虹的项羽军面前,防线就像一排虚弱的枯竹藤编成的栅栏一样,被项羽这头威风生猛的野兽冲得东倒西歪。
被冲倒的竹藤栅栏马上又反弹起来,死死的拦在了项羽军与正在渡河的秦军之间。将士们视死如归,前仆后继的坚守防线。这些虚弱的竹藤栅栏硬是撑住了大半晌,掩护秦军大部分人马顺利通过了浮桥。既便如此,项羽军的冲杀依然凶猛,完全没有将到嘴的肉吐出来的意思。
王离只好下令放火烧毁栈道和浮桥,阻止项羽军渡过黄河继续追杀。一时火光冲天,渡过黄河的秦军将士望着对岸仍在奋力厮杀的敢死之士,无不痛哭流涕,泪流满面。
逃回荥阳后,王离因伤重不治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