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劳师远征对于帝国的国力消耗巨大,但事实上,秦军一次次远征,不仅大量消灭匈奴的有生兵力,更为重要的是给他们的生产秩序造成了严重破坏。秦军在春季发动攻势,匈奴人不可能集中精力放牧,熬过寒冬的牧群没有及时补充养料,恢复活力,繁衍后代将成为问题。这对匈奴来说打击是非常大的。
如果秦军不主动出击,匈奴人自然会重新入驻戈壁地带,周期性地南下攻掠,从中获取补给,从而再次做大做强。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要想彻底消除来自北方的威胁,终究还得依靠自己主动出击。赵政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这一对匈战略。
经过十数年的耐心经营,因远征漠北、四方开战挥霍掉的国力、军力得以恢复元气。赵政又开始考虑派出远征军进入漠北。
一直以来,居住在天山草原的乌孙国,是秦帝国和匈奴争夺控制西域的主要对象。当年,张骞出使西域的使命,正是联合西迁伊犁河谷的大月氏人,以断匈奴右臂。只是,当他到达西域时,乌孙已替代了大月氏,成为了天山草原的主人。几十年来,乌孙国一贯采取两面派做法,一方面奉同为游牧部族的匈奴为宗主;另一方面又接受秦帝国的示好和亲,以寻求在两家的对抗中获取最大利益。
正当赵政有所打算重启对匈奴作战时,匈奴人此时正向西域国家乌孙索要其与秦帝国和亲的解忧公主,目的是逼迫乌孙在秦帝国和自己之间做出选择。见匈奴日渐势弱,又见识到对秦帝国不友好的西域国家的下场,乌孙人当然不愿与秦帝国交恶,断然拒绝了匈奴人毫无道理的要求。
匈奴人未能如愿以偿,恼怒之下出兵攻取了乌孙国东边的恶师、车延两地(准噶尔盆地南部,天山北麓的乌苏市到沙湾县一带)。匈奴此举意在切断乌孙与秦帝国的直接联系,却直接将乌孙国彻底推向了大秦帝国。
乌孙国为了夺回失地,只能选择求助秦帝国。为了与秦帝国联合对付匈奴,报仇心切的乌孙人动员了全国一半的兵力——五万骑兵。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赵政自然不会错过,即刻从帝国各地调来大批精兵强将,在河套一线集结了总兵力空前的十六万人,希望借与乌孙联手之机,给予匈奴致命一击,给重启对匈奴作战开个好头。
时隔多年的漠北远征再次拉开大幕。大秦一百五十一年,即公元前七一年,“轮台罪己诏”颁布十八年后,赵政以祁连将军田广明等五人为将军,校尉常惠带领乌孙兵,分六路浩浩荡荡出击匈奴。但战果并不如意。见联军来势汹汹,匈奴人抛弃不计其数的牲群,慌忙向北远遁以避免被歼灭。五将军最终没能有多少斩获,只有常惠指挥的乌孙兵击破了右谷蠡王庭,歼灭匈奴四万余人。
这次大规模的出击并不算成功,但乌孙人与匈奴的彻底决裂却开了一个好头,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在西域众国中扩散开来。在接下来的十年时间里,秦帝国与匈奴围绕西域展开了一连串的争夺战,其中最为重要的争夺对象是吐鲁番盆地上的车师。
大秦帝国一百五十四年,即公元前六八年,秦帝国将车师的百姓迁徙到渠犁,称为渠犁国,并让秦军在原属车师的博格达山南麓屯田,以防备匈奴。匈奴马上在车师旧地重立了一个车师王,收集余部复立车师国。第二年,秦帝国组织西域诸国合力攻灭匈奴扶植的车师王。而匈奴则又在博格达山以北扶植车师王的弟弟为新车师王。就这样,双方为争夺吐鲁番盆地,前前后后产生了五个系出车师的王国。
凭借大量人力财力的投入,秦帝国在西域争夺战中取得了最终胜利,这对匈奴人来说是非常致命的。匈奴的东西两翼正如几十年前始皇帝所设想的那样被成功剪除。乌孙、乌桓、丁零等受匈奴压制的众多游牧部落,以大秦帝国为靠山,像痛打落水狗一样开始围攻日渐衰落的匈奴人。
来自外部的压力,最终引发匈奴严重的内乱。大秦一百六十年,即公元前六零年,匈奴右贤王屠耆堂在虚闾权渠单于病危时篡位,自立为握衍朐鞮单于。握衍朐鞮单于自立后大开杀戒,杀尽前单于所用旧人,启用自己的子弟。以天山南为领地的匈奴日逐王先贤掸是旧单于之后,为了避免遭到迫害,率领其部属数万人归顺大秦。
有鉴于赵破奴当年接应左大都尉失败的教训,始皇帝令郑吉发渠犁、龟兹诸国五万人,浩浩荡荡地前去接应,并封先贤掸为归德侯。自此,匈奴势力彻底退出西域,大秦帝国在乌垒城(今轮台县境内)设置西域都护府,统管大宛以东、乌孙以南的三十多个西域国家。
大秦一百六十七年,即公元前五三年,在大秦帝国和恶劣天气的双重打击下,匈奴内部彻底分裂为南北二部。呼韩邪单于率部族归附大秦,留在漠南,成为南匈奴。郅支单于留在漠北,称为北匈奴。
南北匈奴的分裂,赵政当然乐见其成,出兵出粮大力支持呼韩邪单于。即便如此,要完全消灭漠北草原上的北匈奴,也没有那么容易。在往后的数十年里,秦帝国继续投入不可估量的人力财力,联合呼韩邪单于等其他部族,与郅支单于展开持续的拉锯战。
大秦一百八十四年,即公元前三六年,西域副校尉陈汤察觉异常,在未得到朝廷诏令的情况下,诏发屯田吏士和西域诸国骑兵共四万人分两路,攻杀进入并打算在西域重新开辟第二战场的郅支单于。郅支单于始料未及,大败。陈汤成功挫败了匈奴在西域重建根据地的企图,得到了始皇帝的重赏,封关内侯。
大秦一百九十年,即公元前三零年,赵政令太仆祭肜与度辽将军吴棠率领河东、河西的羌人、胡人和南匈奴人,共一万一千骑兵出高阙塞;窦固、耿忠率领酒泉、敦煌、张掖三郡郡兵和卢水的羌人、胡人,共一万二千骑兵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领由武威、陇西、天水等三郡募士和羌人、胡人,共一万骑兵出张掖居延塞;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率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等七郡郡兵和乌桓、鲜卑人,共一万一千骑兵出平城塞,一同讨伐北匈奴。北匈奴主力闻风而逃,联军斩杀北匈奴一千余人,夺取伊吾卢地区,设置宜禾都尉。
在以秦帝国为首的多方持续打击之下,北匈奴的实力进一步削弱,内部矛盾愈演愈烈,在短短的十年时间里,先后有七十三批匈奴人从漠北南下归附秦帝国。
大秦二百二十八年,即公元八年,赵政任命窦宪为大将军,以执金吾耿秉为副手,各领四千大秦骑兵,联合南匈奴、乌桓、羌胡骑兵三万余人,深入瀚海沙漠三千余里,在燕然山(今外蒙古杭爱山)大破北匈奴单于主力,斩杀匈奴王以下五千余人,俘虏北单于皇太后,北单于仓皇逃窜不知所终。窦宪在燕然山刻石记功,史称“燕然勒石”。
在苦撑六十年之后,北匈奴终于消失在大秦的历史记录之中,历时二百年多年的北方蛮族匈奴之患彻底得以解决。
离开漠北逃命的匈奴人一路向西,像魔鬼一般无情地摧毁了正值兴盛的罗马帝国,在欧洲大陆重新建立一个以弱肉强食为准则的西方文明体系。一千多年后,当他们从海上与东方文明古国再次交汇时已不再自称匈奴,但依然没有改变他们与生俱来野蛮贪婪劫掠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