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同知。”未进门来,便听见侯同知的声音了。
韩仁向门口方向撑起自己的身子,脸上写满愤怒与不屑。
“韩同知,你知道,凡是外出任务,我都是以侯指挥使的下属之名行事。所以,我们俩是平级,你不必多礼。”侯同知迅风如是说。
韩仁忿忿躺下,因伤不能言,只能听他讲。
“今早,惠千户代你见了侯指挥使。本来侯指挥使要他回来回话,谁知道他说他还有要务在身,不能立刻传话。原来韩同知的手下如此忠心,真是令人欣喜啊。”侯迅风喋喋不休。
韩仁用手击响床沿。
“哦?”
仇得月道:“侯同知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不要再卖关子了。”
侯迅风不屑于仇得月之言辞,对韩仁道:“我知道你受伤不能言语,所以想多说几句话给你解解乏,没想到你这么不耐烦。那好,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追捕叛党的任务,就由我与父亲执行。韩同知就安心养伤吧。”
韩仁听后猛敲木床,从嗓子里硬挤出几丝声音:“我要亲手杀了秦岳!”
行了几日,没再碰到什么危险,只是行得慢。无非是些蚊虫毒蛇,容易对付。祝雨似乎也从惊吓之中恢复过来,眼睛里多了些神。
至于说饮食问题,大体得到了解决。鸱枭把干粮都留给了祝雨,自己便捉一些无害的活物吃。沿路也有些干净的水洼,甚至还有几条细流。痛饮之后再给水袋装满水,也能应付几日。
祝雨总喃喃地说,自己不该来这里,不该连累枭伯伯,诸如这些自暴自弃的话。鸱枭不太会哄人,只能用佣金来给他开怀,说到了日幕城,多给些佣金就行云云。一路上实在无聊,让人有些崩溃,没有干燥的地方好好睡一觉,让鸱枭觉得很疲惫。
祝雨有时候会突然来精神,给鸱枭讲一些听闻,给旅程增添了些活力。
将夜。
草地茂盛了许多,树木也变得密集了些,粗壮了些。前方远远就能看见一片大些的水池。鸱枭记起了这个地方,不过那时的池子要比现在还大一些。鸱枭决定夜晚就在这里休息了。
祝雨对这片水池很感兴趣,就凑到了水池边上。鸱枭一边在拾些柴火生活,一边对祝雨说,要他注意安全。
祝雨趴在池子边看了很久,突然看到了几条鱼,就对鸱枭喊道:“枭伯伯,有鱼!”
“鱼?”这里怎么会有鱼。鸱枭觉得好奇,就走了过去,朝水池里望去。果然,是有几条鱼的。但是,更引起他注意的池底,比以往更深邃了,好似不见底。也可能是黑夜的原因,让池子变得更黑暗。不过,保险起见,他催动影子去池子底探访了一番,没发现异样,只是深得有些离谱。
鸱枭赶紧把祝雨拉离了池子,道:“太危险了,离远一些。”
祝雨有些不甘,说:“枭伯伯,你教我抓鱼吧。”
鸱枭本想拒绝,但是一想正好捉几条鱼做晚餐,就答应了。
鸱枭把匕首绑在一个木杖上,瞅准了浮到水面的鱼,利落地扎过去,便扎住了一条。鸱枭手把手教祝雨握杆的动作,告诉他扎要扎鱼的前方,不要扎鱼的位置。祝雨不解,问:“为何?”鸱枭道:“经验之谈,这样命中率更高一些。”
虽然祝雨瞄准了位置,但是投杆的时候,还是扎偏了,惊走了鱼。鸱枭便告诉他,只是知道怎么捕鱼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多练习。言毕,鸱枭就忙自己的去了。祝雨在水池边站了好一会,才抓上一条鱼。
两人吃了饭。鸱枭吃了几条鱼,觉得腥得和很。祝雨闻不得这个腥味,一点也没有吃。两人聊了些轻松的话题,鸱枭讲了一些自己十五岁之前的事情。祝雨也讲了一些自己幼年时的事,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份只口未提。
因为旅途风尘仆仆,两人也没聊许多,便睡去了。
影子守护者二人,在四周飘荡。每一声响,每一次微动,都逃不过它的感知。如之前无数个平静的夜一样,今晚也将在同样的平静中度过。
等等,影子感觉到一股不祥的气氛,惊醒了鸱枭。出于敏感,鸱枭也不待这不祥的气氛进一步发展,便叫醒了祝雨要走。
祝雨睡眼惺忪,几乎是被拖着走的,他抬眼只能望见萤火般大小的光亮。也许是颗星星呢。
水池旁的地面开始隆起,水池的水也都泼洒出来。鸱枭不敢慢下脚步,他能感觉到地底下这个东西带有死亡的气息,和前几日碰到的巨蛇一样—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片土地。恐怕有些不祥的事情发生了。
地面彻底被撑破,好似一条破了套的棉被,四散的泥土似棉絮一般。一条庞然大物冲出地面。两只眼睛在黑夜中,如同坠落之星,散发着死亡的寒气。
是一条鱼,鸱枭感觉得到。这条鱼在陆地上行进依然很快,它扭动着身子,如蛇一般。两只大鳍好似船桨,撑着它湿滑的身体向前蠕动。一张一翕的嘴巴里吐着烂泥,也吐出一股股腐烂恶臭之气。
大鱼速度很快,看着要赶上两人了。无奈,鸱枭只得让祝雨先走。祝雨有些失神:“枭伯伯,你要我去哪?”鸱枭着急道:“你先往前赶,我马上就能追上你。给你这个。”鸱枭把火折子递给祝雨。祝雨道:“不,我死也要死在你身边。没有你,我活不了多久的。”鸱枭怒道:“傻孩子,我马上就能追上你!快!”说完把火折子塞到祝雨手上,把他推了一下。祝雨只得先走了。最后那一撇,他注意到了一颗星星。
鸱枭晃着星辰刀,吸引大鱼。大鱼先甩了一下尾巴,鸱枭用刀去挡。那鱼的鳞甲如铁铸一般,未曾被刀伤到。鸱枭被甩了出去,还不等他喘息,那鱼转过身,扑棱着两只鳍,迫不及待要来吃掉鸱枭。
鸱枭身手敏捷,攀到了树上。他取下钩绳,待那大鱼张开抽嘴向他扑来,他便抛出钩绳,勾住了大鱼。大鱼顺势将树撞倒,鸱枭跌在泥里。
鸱枭起身,使尽力气,拖着大鱼走。那鱼因为有人拉它,自己反倒不折腾了。鸱枭找了棵粗一些的树,要将绳子栓在上面。那鱼见没人拖拽,自己便又开始扭动起来,直接将那棵粗树拉折,而后自己又在原地好一阵玩耍。
静下来后,它用那双冷冰冰的肿抛眼盯着鸱枭。鸱枭想好了对策,只等它攻击。那大鱼原地一扑棱,跳将起来,要来压鸱枭。鸱枭往侧面一闪,趁大鱼没有落稳,用刀背将它顶翻了身,露出柔软的肚皮。
那鱼还想翻腾过来,鸱枭不给机会,将利刃捅进了它的腹腔。这一刀一滑到底,腥臭的鱼肉从破皮中都挤了出来。鸱枭这才反应过来今晚吃的那些鱼是什么,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原地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