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仁苏醒过来,但是很虚弱,头脑昏沉,好似灵魂的一半已踏入幽冥。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生气,他发不出声音,也坐不起身,只能狠狠地揪住床单。仇得月只能在一旁抚慰他。柳嬴骇得不敢吱声,唯唯诺诺当起了下人。
惠信将先去了长夏城,见过侯指挥使,汇报了近日来的发现。侯指挥使派遣手下前往驿城支应。惠信将辞别指挥使,便直去往小西城,打听消息,沿途听见也遇见了一些离奇的事。这些事看起来和朝廷所遣之事没有关系,他就没有在意,直去小西城。
镖客酒馆是他的第一站,这个灰头土脸的小酒馆吸引了他。他闯了进去,两只星星眼在里面搜寻着什么。
镖客们一向对外来者最感兴趣,惠信将撞门而入,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惠信将来到柜台,要老板拿最好的酒。巴老爹也不是任人支使的主儿,便问道:“这位客人,你不像是来喝酒的。”有人接话说:“老爹,最近外人可真多啊,难道你这酒馆不是酒馆,成公共茅房了?!谁都可以来?”惠信将也不客气,直接拎起那人,从酒馆里丢了出去。巴老爹吓得一哆嗦,问道:“你是什么人!”镖客们拔出了刀,等着要动手。
惠信将知道地头蛇不好惹,但他偏偏是个好惹事的主。他有意把动静弄得大一些,以掩盖来此的真实目的。话说,他不知道韩同知为什么对那个老头感兴趣,但不管有什么疑问,任务还是要完成。
惠信将跟众镖客试了试手,发现他们当中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心说,让这帮人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简直是对自己性命的看轻。原来这些人都在地方政府工作,对于练习武艺并不感兴趣,只是依靠关系,在安全的范围内强制护送一些商人和旅人,赚些不拼命的钱。
一顿好打,有的被打跑了,有的被打瘫了,没一个能支棱起来。惠信将这时才又回到柜台,要了一杯最好的酒。
巴老爹前些天点背,因为打砸赔了些钱,今日又有得破费了。惠信将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秦岳的人。巴老爹直摇头说,听都未曾听过。惠信将又问,认不认识一个头发花白,还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巴老爹说,这个人自称鸱枭,我们都叫他猫头鹰,或者猫子。惠信将又问起这个人什么身份,何时来此。巴老爹一五一十都说了:“这个人是被曾经住在城东边的一个小老头救回来的。那老头早就已经去世,现在只有猫子自个住那。那老头说自己在北边山上捡柴的时候……”
那日天气寒冷,老头上山拾些柴火,好暖暖屋子。因为柴火大多已被他人赶早拾了去,近处已经不剩多少了,老头只好继续往北走。山腰上树还多些,不过老头太老了,不能劈柴,个子又矮,够不到树枝,就只能捡一些掉落下来的断枝。
往东又走了许多路,看看将近栈道,知道自己是走远了,老头就打算回去。不过,远远瞅见一条黑长的东西,以为是块木桩,就走了过去。近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个活人。这个人,衣服还算整齐,只是脏了些,看脸色,应该是多日未曾进食了。老头看他的衣服还算新,布料也蛮结实,就想剥了衣服带回去,再顺便摸一些值钱的东西带走。
这个瘫在地上的人,虽然没有多少力气了,但对付一个老头还是不难的。见老头过来要动手,他就先下手为强,将老头拽倒在地,双手死命掐着老头的脖子。老头说不出话,只能使劲地拍打着地面。他见着老头也可怜,再一想如果老头死了,或许就没人能救他了。他松了手,老头使劲喘了一口气,差点没死过去。
那个人开始祈求老头,让老头给他些饭食,再给些水喝。老头看这情况,知道自己是逃不脱了,只得答应说:“我身上没带吃的,你还是跟我来家里吧。”
老头就抱起柴火,引着那人一步一蹒跚回了家。
那人到了小西城的边上,就彻底没了力气,直接摔了一个跟头,倒在了那里。当时天色已晚,没有行人,老头又动了那心思,要来剥他衣服。那人剩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老伯救我,你若救了我,你的余生我来奉养。”
老头想起他掐自己脖子的时候,有些害怕,就想丢他在这不管,又怕别人遇着他把他救了,他再来找自己寻仇。考虑了许久,老头答应了,就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老头给他煮了一锅稀稀拉拉的粥,也不管待他什么饭菜。那人也不推辞,只管往肚里灌,一锅喝尽,才觉肚里有二三东西。身上暖和了,力气也就回来了。那人就下床给老头赔了个不是。老头依旧有些怕。
后来那人就帮老头砍柴,干些杂活,让家里暖了许多。老头慢慢接受了他,问他姓名,他只说:“叫我鸱枭吧。”老头不懂,又问道:“什么是鸱枭?”鸱枭一笑说:“就是猫头鹰。”之后,那老头就叫他猫子,这里所有的人也都叫他猫子。老头问了他许多问题,包括身世、经历、为何来此等等。鸱枭编了个故事搪塞过去。
后来鸱枭才知道,这老头也是外来人,是前朝的官,后来因为厌倦官场风气,也就跑来了这里,想图个清闲。没想到这里的人这样排外,自己就孤孤单单在这生活了三十多年了。
两人慢慢熟络,老头就给鸱枭看了自己的密室,看了一些当年自己狩猎用的工具,还说老了不中用了,这些工具都白白浪费了。鸱枭就向老头借用这些工具,时常去山上打打猎。过了五六年,老头人老归西了,就只剩下鸱枭一个人了。
这个时候,他便去大沼泽和幽冥森林里冒险,在南国二十二城游荡。多数时候他都在镖客酒馆消磨人生,直到那个年轻人的到来。
“就是这样,那个臭猫子前日夜里偷了我儿的好马,和那个外来客,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道客人找他做什么?”
惠信将回说:“私人的事,你不要管。我要你说的事情你还没有说明白呢。”
巴老爹刚忙摇手说:“我知道的都说了,不敢隐瞒客人。”
惠信将又问:“他的身世,你们这里就没人知道?”
巴老爹道:“我们这里,一向不喜欢外来人—我不是说客人你啊—没人愿意和那个臭猫子交朋友,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身世。因为他常来我这喝酒,所以他的事,我比别人知道得多。”
惠信将喝干酒杯里的酒,道:“很好,这锭银子给你,作为补偿。”说完取出一锭银拍在桌上,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