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代远已经在办公室待了一整天了。
团体设计他们不是第一次做,难伺候的甲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但要求多、工作量大、还时间紧的工作也并不多见。
整理好第N次修改的设计图发送出去,办公室里瞬时一片呼气声,年纪最小的设计师是个刚毕业的女孩子,对于上班第一份工作就如此心累表示压力山大。
舒蔓蔓将手中的电子笔啪地往桌上一扣,长声哀嚎道:“老板,难道我们以后的活都是这样的吗?”
“放心吧,平常不会有这么多团体的活,”萧代远还没说话,女孩身边的童佳苗就拍拍她的肩笑着安慰,“你也就是倒霉,刚来就遇到这么个甲方爸爸。”
“这次也是拖得挺久,这都改了三天了。”孟观掏出烟叼在嘴里,打火机被抢走时才记起来舒蔓蔓闻不得烟,又一边收烟一边向抢他打火机的人要糖,“哎不好意思,习惯性动作,童姐给我颗糖吧。”
童佳苗把糖和打火机一起抛过去,孟观剥了糖放在嘴里想咬又怕太快吃完还会想抽烟,舒蔓蔓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往,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包棒棒糖,递到孟观手里时对方都还是一脸懵逼。
三个人的互动显得活泼又温馨,不过萧代远没有加入他们,他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熟练地单手打字,没一会又坐正了将另一只手加入进来,时不时还会对着屏幕隐隐发笑。
“哎,你们看老萧。”童佳苗转头就看见萧代远和手机玩得开心,“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为什么这么说?”孟观最后还是收了那一大袋棒棒糖,现在正叼着一颗鼓在嘴里,说话都含含糊糊。
“孟哥你傻啊,萧哥这神秘的聊天都持续了三天了,前几天还总不见人,肯定是去见女朋友了!”舒蔓蔓煞有其事地分析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聊天内容。
“一般没活他都不过来的啊,这看着也只能猜到是在聊天,怎么就断定是女朋友了?万一是代宁呢?”孟观表示不认同。
“啧,你跟你妹聊天会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啊?”童佳苗翻了个白眼,直道此人无药可救。
“……那倒不会,虽然我没有妹妹。”
“哈哈哈春心荡漾……”
几个人嘀嘀咕咕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到了萧代远耳朵里,可是没一个字经过脑子,他看着屏幕里绿多白少的聊天页面,等待回复的时候还反复向上滑着,恨不能将对方给的每一个字都拿出来嚼碎,好随时随地拎出其中深意,用以回味。
[倾洋设计:我们已经改了十多版稿子了,三天连轴转,我要累死了]
[倾洋设计:你带的都是学生,应该不会遇到这种难搞的人]
[倾洋设计:不过以你的性格,这种人可能分分钟就被你say goodbye了]
[NO:那也看是什么人]
看人啊?比如我就不会被你赶走对不对?萧代远自娱自乐。
[倾洋设计:大笑.jpg]
[倾洋设计:没错,我就是为了钱也不能就此放弃啊]
[倾洋设计:你下午是不是没有课]
[NO:没有]
[倾洋设计:那你现在在家还是风华]
[NO:风华]
[倾洋设计:你是不是又没吃饭]
萧代远微微皱眉,他刚刚发现莫韶华这个不按时吃饭的毛病,每到饭点就会记得提醒一下她,可今天赶工作没顾上,这都已经一点多了。
[倾洋设计:你不能老是不吃饭呐]
[倾洋设计: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NO:不用了]
[倾洋设计:你看你都没反驳我,你真的没吃饭]
[倾洋设计:好了,乖,想吃什么我请客]
萧代远等了几分钟,对面都没有回复,他看着那个一冲动发过去的“乖”,总觉得不太对,这时办公室里的谈话终于挤进了他的脑袋,因为他们已经聊到“老板娘长什么样”了。
乍一听见这些,萧代远也是愣了一下,抬头刚准备说点什么,手机又震动了。
[NO:你公司在哪]
这几个字差点让成熟稳重的萧老板被自己突然提上来的一口气噎死,也就没顾上和同事们说话。
她要来?莫韶华主动要来找他?这是不是值得激动一下?
[倾洋设计:富阳路37号,六栋601]
[倾洋设计:你要来吗]
萧代远突然的情绪波动让旁边三个吃瓜群众也跟着惊讶了,这是……真的谈恋爱了!
“哇塞,马上要三十了的男人啊,终于找到下家了!”
“哎呦这个表情,嫂子说什么了啊他都要笑成傻子了。”
“哈哈哈哈……”
萧代远没心思理会这些闲杂人等,因为等待回复的那几十秒突然变得异常煎熬,他想问要不要去接她,又怕自己想太多,心脏跳着跳着越来越快,直到白色对话框再次出现。
[NO:我开车过来]
萧代远仿佛听见那跳得过快的心脏烟花一般爆炸的声音,好久才想起自己还没回复,而等他发完“我等你”三个字后,才终于有空感受一下对面六道灼灼的目光。
“你们干嘛呢?”萧代远握着手机,被三个人看得背后发毛。
“老板娘说什么了?”童佳苗语气淡淡的,随意得像在问他今天天气怎么样。
“她说她要过来……”等反应过来这是套路时,对面三人已笑得东倒西歪,纷纷起哄说老板有女朋友不告诉他们真不够意思。
这帮人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刚刚那喜怒形于色的幼稚表现估计要被笑话好几天,不过尴尬归尴尬,该交代的事还是得说清楚。
“我先跟你们说啊,等下她来,你们可别开口就是嫂子老板娘,人我还没追到手呢,这要搞砸了要你们好看。”
“哈哈哈老萧你可出息了,什么美人给你迷得不要不要的?”孟观笑得糖都要掉了。
“她都直接过来了还不算追到手啊?”童佳苗抱着手臂,觉得这情况已经很稳了。
“那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她不答应,就不能算。”萧代远摆摆手,直让童佳苗觉得他是在嘚瑟。
“原来我们老板还是个情场高手,那一会人来了我们怎么称呼啊?”
“对啊,她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她多大了,长得是不是很好看?”
“她叫莫韶华,”萧代远眼睛看着前方,忽地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是个气场强大的艺术家。”
……
莫韶华收到萧代远的消息时正在打扫卫生,她从没请过保洁,一直都是自己做。她一边擦地板一边抽空给萧代远回个消息,等说到“吃饭”话题时,地板已经擦干净了。
[NO:你公司在哪]
其实她不想吃饭,虽然经常会胃疼,但饭点过了,基本也没什么食欲了。
只是萧代远一遍遍地追着她要给她点东西,她又觉得好像可以去吃点什么……如果是两个人一起的话。
[倾洋设计:富阳路37号,六栋601]
[倾洋设计:你要来吗]
明城本来也不大,就算出城也最多一个小时,从风华到富阳路,开车过去应该20多分钟。
[NO:我开车过来]
莫韶华收拾好东西就换鞋出门了,她不是那种会故作矜持的人,要不要去就是取决于想不想去。
车子开进了富阳路一个老旧的小区,楼层都不高,占地也不大,但是很干净,绿植多为老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六号楼的楼梯口走下来一个人,他步伐渐渐放慢,正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
莫韶华一眼就认出那是萧代远,同时手机传来“叮”的提示音。
[倾洋设计:你到哪里了]
“代远。”莫韶华直接拦住那不看路的人,看着他惊讶后的笑容也跟着柔和了面色。
“我还说到大门去接你呢。”萧代远收了手机,站到莫韶华身边,“我们先去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你吃饭了吗?”莫韶华抬头看向六楼的窗户——那里有三个人支着下巴看他们,其中一个女人见她抬头还朝她挥了挥手。
“随便吃了一点,”萧代远顺着她的视线抬头,一脸无奈,“不用理他们,走吧,我带你去吃湘菜,不过我们得在两点半之前回来。”
如果你忙的话就不用陪我了,这时候莫韶华是应该这么说的,但是不明原因的,她不想说。
莫韶华并不急着探究这其中因由,只是简单地随着心情低头说“好”,然后与身边的人并肩走在一片老树林荫下,忽觉夏风不燥,轻语动人,仿佛这老旧小区中的石板路也只为他们两人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