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是亡魂所在的空间,而地狱则是囚禁和惩罚生前罪孽深重的亡魂之地,可以说是冥界的牢狱和刑场。”判官一边给紫桑解释,又一边领着她往地狱门走去。
刚走百米,紫桑就见到了一块十分大的铜镜,她从毁容后,再也没敢看自己的样子,而今正好撞上一面铜镜,她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判官见她这么敏感,又不知如何安慰,他便急着解释道:“这是孽台镜,罪灵经过此处,里面便会出现他生前所犯的罪孽,狱卒会根据他们的罪行,安排他们去向!”
紫桑听后,才缓缓放下了手,这才见孽台镜中,连个自己的影子也没有。
“前面不远处就是‘重狱’,里面有十殿,每一殿都有一阎王掌管,故有“重狱十殿阎王”之称。而今,第十殿的阎王,因业火修满,所以重返人界投胎!位置正好空出来,小丫头,你看你有没有兴趣去搏一搏?”
一开始听判官说,紫桑倒也没觉得稀奇,可一听到能重返人界投胎,她的眼前,徒然有了希望。
“业火?!”
“业火对狱罪亡灵而言,是弥补生前的过错。对阎王而言,则是能离开地狱的唯一途径。狱罪亡灵一旦改邪归正,阎王就会得到相应的业火,业火十阶则能投胎重返人界。”
紫桑想着这判官大人,一心想要她在冥界当差,没想到竟然是安排她来这地狱。她面上虽表现平静,可身体却有些不寒而栗。
这业火对罪灵来说,是洗心革面消亡;对阎王来说,则是累积经验重生!两者生死交融,便是地狱!
“听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大人能否详细说来!”紫桑面色冷静,隐隐透着寒意。
这判官眼神坚定神威,暗想这丫头,倒是有几分聪明,他说的话中话,不详被她听了个全,阎王是个苦差事,可越苦的差事,到最后甜头自然越多。这点,他有必要透露给这小丫头听,免得她觉得枯燥乏味难忍,就前功尽弃了。
“十殿阎罗,是冥王钦点的,老朽虽然为你引路,但最后做决定的人,却不是老朽!在地狱门,十殿阎王各有其殿,殿内都由阎王自己做主,冥王不论善恶,却看最后的因果。所以阎王这个差事,还得你自己掂量着来,当然许多阎王都是苦尽甘来,获得了投胎重生,老朽希望你也是其中一二!”
判官语气平稳,看不出有偏袒之意,可紫桑却知道,他在好言劝诫自己,若是一旦决定走阎王这条路,那么此时和将来,都要走下去,这样才能看到最后的曙光,那道曙光是她重返人界的希望!
“紫桑明白,大人放心。我一定秉承初心,怀赤子之梦,重返人界!”
判官听着“哈哈哈”大笑起来,深黑宽条的眉毛,横陈一条,嘴巴好看被脸上的肉,夹住了定在了中间,而他的鼻头像个大蒜,和他嘴巴一样正大口大口出气,他这么一下,五官好像拧成了一团,十分滑稽却挡不住他的“可爱”!
这还是第一次,紫桑见他这么不顾形象开怀大笑,他个子不高,穿上官服显得肥胖臃肿,特别是他腰上的宽大的绦条,好像装不下他球抛的肚子,他平日里不怒而威,看着倒是有几分唬人,现在就像个老顽童一样。
“你个小鬼,倒是很有意思!好了,你随我去十殿看看!”判官说的时候,带着一丝倦意,也许是他心宽体胖,很久没有这样在冥界走动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刚才,他一笑将整个肌肉放松后,他疲倦了,不论是哪一点,紫桑都十分感激,判官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一甲阎王,统管天魔妖孽,鬼判殿居酆泉狱。这酆泉狱有红莲业火,能够生生不息,不分昼夜焚烧,使罪孽的亡魂受永刑。这永罚之地,快百年了,没有出现十恶不赦的罪灵!”
听判官说起,紫桑一眼看去,一时觉得触目惊心,但还是很配合点了点头。
那些火与黑色岩石的交融,有漆黑的岩浆和红色的火焰,交融在一起焚烧,还没靠近,紫桑就已经觉得自己快变干了。
荒凉,痛苦,阴暗,恐怖,没有光明,没有喜乐,永远痛苦不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就是罪灵的地狱。
“二乙阎王,统管不职典祠,鬼判殿居衙泉狱。三丙阎王,统管山魈精魅,鬼判殿居黄泉狱。这些个,我就不给你一一解释,回头我将《九泉十狱》那本书,传你!里面应有尽有,关于地狱刑罚,你都要背个仔细,才能过冥王那关!”
紫桑用手反复握紧又松开,心中暗自思量: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听起来很难的样子,但是没有后退的余地,为了这张时刻刺痛的人皮,也要奋力一搏!
判官像是看出了,紫桑的犹豫,他便继续鼓励着她道:“冥界对你来说,更像是重生之地,丫头可要打起精神来!”
紫桑点了点头,眼泪就这么在凹凸不平的脸上滑下。
她一哭,就像是旧疾犯了,在她眼前总是出现被剥皮的画面,那些剧寒痛彻心扉不堪忍受,逼迫得她曾经奄奄一息,已无惨叫之力。
她忽而弓背,蜷缩得阵阵发抖,绝望痛苦中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窒闷哽咽的呜呼哀鸣之声。
判官见紫桑疼痛模样,关切问道:“被吓着了吗?”紫桑不想被人知晓,她有多害怕当日之死。那一幕幕哪怕只是碰见小同事物,都能引起她刻骨铭心痛苦。
隔了半响,紫桑才稍微缓和了神态,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再失态,压低了声音道:“是!有些害怕!”说着,紫桑还挤出一抹笑意,她如今面目全非,判官自是不知她摆出的表情,只从她声音中,听出了悲鸣的哭腔。
判官暗了暗神色,知道她刻意隐瞒那些悲伤,她不过是个孩子一般心性,却要接受所有的变故,如今还要首肯周围所有的盛情,这点压迫下愿她能早日振作。
“老朽今日也是乏了,咋们还是一同回永生殿吧!”他说着,比紫桑更快转身,朝着回走,紫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心中一暖,差点又没骨气哭了。
十日后。
紫桑独自在地狱徘徊,她详细看过了《九泉十狱》,而今就差对号入座了。
她凝视着前方,嘴里呢喃道:“五戊阎王,统管血食邪神,鬼判殿居上泉狱。六己阎王,统管煞伐毒恶,鬼判殿居幽泉狱。七庚阎王,统管古墓伏尸,鬼判殿居下泉狱。八辛阎王,统管巫师逆鬼,鬼判殿居苦泉狱。九壬阎王,统管刑亡横死,鬼判殿居溟泉狱。此为九泉!”
“还有,十癸阎王,统管十恶不赦,鬼判殿居无间狱。此为十狱!”
如今该知晓的,该明白的,她都明白了,只等过冥王那关。
“你是何人?在此地作甚?”他声音很粗,话一出就在地狱回荡,闻言紫桑低头不敢抬头。
那人似乎不在意,他走近了两步,紫桑能见他足蹬龙云靴,身下有黑袍,看着不像是坏人。
那人打量了紫桑一番,见她身材娇小,一身打扮十分贵气,就是脸有点瘆人,莫非这个就是判官那老爷子,给自己选的十殿阎王,那个人族公主。
“判官给本王举荐了十殿阎王人选,莫非此人就是你?”说这话的冥王,已然是确定了,她就是那个被剥皮的公主,只有剥皮下,面容才会显得这么血肉模糊。
紫桑心中咯噔一下,他是冥王!没想到就这么碰上了,判官不是说,冥王一般很少来地狱吗?除非是有十恶不赦的罪灵,十殿阎王压制不住,他才会出手镇压,莫不是,这地狱而今收押了十恶不赦的罪灵?
见紫桑沉默,冥王又道:“无间狱的罪灵,应是你的旧识,不知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去看押?!”
此话一出,紫桑骤然猛地抬头看向他,一脸难以置信,可心中却生出了各种猜想:是她吗?会是她吗?
紫桑想着这些问题,脑中混乱不堪,她忽然注意到冥王,正一脸睿智盯着她,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眸,闪烁着凛然的英锐之气,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锋利如膺的狡黠,若他再认真些,紫桑觉得自己在他眼神中就已经死了千百回。
紫桑努嘴,小声迷糊道:“但且一试!”
“用最没有底气的声音,说这么气势磅礴的话,你真有点让我意外!”冥王说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笑意。
只不过在紫桑看来,他怎么样都是可怕,恐怖的存在,哪怕他什么也不做,他那双眼睛仿佛就在命令人。他有一张果敢坚毅的脸,看着端正英俊,可就是这种轮廓深邃的样子,气势上对旁人就有压倒性,逼人于危险之中。
若冥王知晓,这个人族公主对他如此偏见,兴许更觉得好笑!他不过是身为管辖冥界的王,却偏偏生了副好面孔,竟被如此亵渎!
“九泉者,恶狱也。事系冥界,不可轻行。天下之大,唯有冥界乃亡灵之府,毫查人妖魔之权行,修业火於此重生。你、也是为了重返人界,而争取十殿阎王之位吧!?”
冥王说的一字不差,紫桑暗暗回应,就是如此,因为冥界虽为她新的开始,但她不喜欢此处。
是错觉吗?紫桑忽然觉得冥王,神色间不经意有了落寞,他很孤独吗?
“幽泉狱,主摄罪行你可知?”
紫桑一听,脑海中就浮现之前所默的,六己阎王,统管煞伐毒恶,鬼判殿居幽泉狱。按照冥王的意思,应该是在试探她。
紫桑道:“幽泉狱,主摄亡灵与冰地合成一体,寒苦已达极致,灵魂会裂成百数瓣,嵌入冰地中。”
见她也不思量半分,就作答,冥王听着倒是满意。他又继续道:“三丙阎王,统管山魈精魅,鬼判殿居黄泉狱。此黄泉,亡灵受何罪?”
紫桑对答:“铁屋猛火常劫不息,以玄铁覆天用烈焰焚烧,四方炽浆火雹处处腾起猛火,罪灵被烧煮翻腾搅拌,后与熔浆炽火混为一体,其剧苦刹那不停直至劫尽,亡灵在烧燃中死灰复燃,于刹那间万生万死。”
见她如此面不改色说着,冥王倒是觉得她甚好!可惜冥王忘了,紫桑的面容早已不能动容,连常规的表情都无法表露。
“酆泉狱,明日你去吧!等这个罪灵报业尽满,你的功德自然也满了,如是不满,我也替你将业火修满,还你重返人界!”
这!紫桑一时错愕不解,判官之前也费心帮衬,如今来了个冥王竟然也这么称心帮她,他真是冥王吗?冥王可以这么随便吗?
冥王忽而神色坚毅,冷着脸道:“记住,你看守的亡灵十恶不赦!!!”
这话,好像在反面提醒紫桑,不要被什么蒙蔽似的,可紫桑并没在意,她还沉浸在,能早日回到人界的幻想中。
——
“雾、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何还是派那个孩子去酆泉狱。”
冥王听判官对自己称呼,惊异的目光一闪而过,他轻哼一声,“好久没听到你这么叫我了...”
判官这才留意到,他一心想帮助那个人族的公主离开冥府。却忘了百年孤独的冥王,才是冥府最该被救赎的人。
冥王见判官神色忽暗,便知他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他背过身笑了笑:“看得出你很在意那个孩子。”
判官看着冥王的雄鹰一般的背影摇了摇头,与其说他在意,不如说他偏心,偏心着送那个人族走出这暗无天日的冥界。可刚才看冥王的模样,他忽然又想留下那个孩子,希望她能跟冥王作伴。
“你不信善恶,只信因果,今日你已种下了因,来日就看看结果如何!”判官一改刚才的说辞,从游说冥王,到现在和冥王想法一致。
这点上,冥王十分疑惑?他在试探自己?还是另有打算。
“时候不早了,冥王也早些休息,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多去酆泉狱走动走动,替我看管一下那个孩子,老朽最近身子骨越发繁重,想修养些时日!”
这、判官还真开得了口,这冥界何时,由他安排上了。冥王正要拒绝着,但见那老爷子确实迟钝了些,冥王也只当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