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晚饭过后,天还没有黑尽,十里八村的男男女女都陆陆续续往这里赶。放电影的场地是生产队的仓院,整个村子,只有这里宽敞而平坦。影幕老早就挂起来了,放映员在场地中间不停地摆弄着机器。
随着夜色的加重,人也是越聚越多,他们大多是熟识的,孩子、大人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老黄,快点儿,快点儿!”
我把烧饭坐的小板凳抱在怀里,却又生怕抢不到好位置,所以不断催促老黄。
“赶趟儿,赶趟儿。”
老黄似乎胸有成竹,他说到那儿你也是等。
话虽然这样讲,但他还是招架不住我的生拉硬拽,尽管心有不愿,也只好把衣服往身上一搭,和我一起出来了。
事情果然如老黄说的那样,我们到了那里,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找好位置坐下来,就等着电影开演了,然而却是左等不放,右等不放。人们不明缘由,只管把头一遍遍地扭过来观望,却见放映员始终把头埋在机器上面,也不知他在那里鼓捣什么。
这时候,我的焦虑是显而易见的,我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
这样起起伏伏差不多有六十多回,忽见星星般的光点儿在银幕上乱窜了一阵,同时还伴着“吱吱叽叽”刺耳的声音,那强弱不定且毫无头绪的光线一时间搞得人眼花缭乱。好在很快光影便稳定下来了,人们那嘈杂的说笑声也戛然而止,只有那响亮的片头音乐在你耳边回荡,十分强烈地震撼着你的心脏。到这儿,电影算是正式开演了,现场所有人的心思都被带到了影片的故事当中。
那是一部最常见的战斗片,主要的情节我已不能清晰地记得了,但只有两种颜色组成的画面却磁石般吸引着我,要不是老黄时不时地碰我一下,我几乎已经忘掉了这身外的世界。其实我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那时的电影会有如此大的魔力。
我以一半记忆一半逻辑来继续描述接下来的情景:随着影片情节的展开,敌我斗争更加深入,演到紧张的时刻,全场观众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紧提着一颗心,关注着人物的命运。可往往就在这时,银幕上的画面突然间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换胶片呢,借此机会,人们也可以小声地交头接耳来讨论剧情或静下心来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很快,电影开始重新放映,但人们会发现此时电影里的人物和场景与刚才的画面并不能合理衔接。
“嘿,又他妈掐片儿了!”
每到这时,总会有人爆着粗口表达不满,随之而来的还会响起一阵尖厉的口哨。不过这一切都是极为短暂的,随着电影的继续放映,起哄的人很快就消停了,人们依然是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电影。
通常,影片的高潮是在我军冲锋号吹响的时候,“滴滴哒哒!滴滴哒哒!”
这时,影片中战士们从战壕里一跃而起,观众这边也是群情高亢,热血沸腾,抑制力不够强大的观众(多半是孩子)便开始振臂欢呼了,仿佛那胜利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似乎一转眼就过去了,影片所讲述的故事也如人所愿地结束了。之后,人们互相谈论着电影的内容,或是心满意足或是意犹未尽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