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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结束后,国家的形势忽然间一片大好。老师时常在课堂上给我们描绘美好的明天:等我们实现了“四个现代化”,干活儿都不用人了,种地也用机器,我们就在屋里按电钮;到了2000年,到那时······
1976年,8岁时的我,感觉“2000年”离我们是那么的遥远,完全是想象力达不到的边际。尽管没什么依据,我对老师的话依然深信不疑。
怀着对共产主义的深切向往,上学不久我便加入了“少先队”。在我们班,我是第一批入队的,筛选的标准大概是成绩好且又听话的学生,赶巧这两项我全占了。虽然拿到手的只是一块三角形的红布,但毕竟那是我所获得的第一份荣誉。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家长只要把孩子送进学校,一年交上两块钱的学费,大多就不会再有让你操心的事情了。等到事情过去之后,有的家长便逐渐地开始关心孩子的成绩了,我的父亲算是其中之一。
哥哥姐姐比我早上学几年,成绩一般。爸爸看到他俩智力平常,又没有想学好习的愿望,便勉勉强强把责任都推给了社会,等于是主动地放弃了弥补和挽救的机会,而把余下的精力全都放到了我一个人身上。
父亲常常和我们说起他自己年轻时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够上大学,这无疑是他这一生很大的一个遗憾了。而等到我上学之后,他算真正看到了希望。但不幸的是,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让他这个愿望足足又延长了三十年!这且算作是后话了。
说起来,这并不是父亲一个人的错误,我在小学期间的任何阶段,不管是父母还是老师亦或是亲朋都无一例外地觉得我是一颗大学的“苗子”。但是即便是像我这样的大学苗子,所得到的特别栽培也不过是:考的好了给两毛,考的不好给两脚。
还好,那时我以我的一向颇为稳定的成绩,不但避免了很多挨踢的可能,同时还创造了更多玩的机会,无论学校还是家里,都是如此。
说到这里,我应该先介绍介绍我的母校了。
烟筒山中心小学如她的名字一样坐落在镇子的正中间,东南西北四趟儿红砖瓦房围成一个操场,加上外面的大墙,整个学校便形成了一个“回”字的形状。因为地势低洼,夏季操场常有积水,学校几乎每年都号召学生交炉灰。而到了冬天,教室的中间会放上一个大铁炉子,由专门的烧炉工负责。于是也便有了这样的脑海里常常挥之不去的画面:安静的教室里,同学们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老师讲课,忽然房门一响,只见烧炉工拎着炉钩子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她通常不会与任何人寒暄和交流,只管快速来到炉前,勾起炉盖儿,然后就是一顿勾和捅······迎光而望,泛起的灰尘瞬间便淹没了整个教室。
这时老师早就一声不出地躲到了一边,同学们也纷纷拿起书本对自己的头面进行遮挡。待尘埃落定,还要对那本已斑驳又落满灰尘的书桌进行一番清理。干净点儿的学生,书桌里会准备一块抹布,但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大多数同学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书本、衣袖甚至是嘴此刻都变成了清理工具。
通常的情况,倘若班级人数不是奇数,那么就注定是两个人共用一个书桌,同样,板凳也是俩人共用一条。座位自然是由老师指定,不过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同桌不同性。
男女生同桌,如果换成现在,那无疑是一种难得的福利了。可在当时,大多数孩子会觉得是相互掣肘。
既然是两个人共用一个书桌和板凳,摩擦有时便不可避免了。我的整个学生时代,都没有打破这样的封建规则——那就是男女生平时互相都不说话。
那个年代,条件就是那样,老师和同学都不以为意。旧的教室、旧的桌椅、旧的思想、旧的传统,似乎可以这样说,整个教室,除了伟人的画像,再没有哪件东西是新的了。噢,不对,在我们上学的那间屋子里,更新得最快的是老师手上的教鞭。而造成教鞭频频损坏的原因,多半是那些调皮捣蛋亦或不会做题的学生。
应该说我们的班主任刘老师惩戒学生的方法还是蛮多的,但最得心应手的工具其实还是教鞭,至于其它像粉笔呀,钢笔帽呀,这些小玩意儿那只不过是顺手,其威慑的作用甚至赶不上揪耳朵和猴腚(这个猴腚可不是猴屁股,专指用中指关节敲击头部)。
从我们老师对教鞭的使用上,我现在可以分析出她对于物理知识应该是掌握地相当不错的。一条长方形的教鞭,她通常都用窄的那面去敲击学生的头部。令人难以相信的一个事实是,那些经常挨打的学生,他们就是用自己坚硬的头骨,迫使老师隔三差五便要更换教鞭。
这就说到了身体素质,时代在不断进步,现在的物资已经极为丰富了,生活条件不知比过去好了多少倍。可眼下孩子们的身体反倒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别的不说,感冒发烧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你到医院诊所去看吧,哪儿哪儿都是吊瓶!
在七几年的时候,如果见谁住进医院挂了吊瓶,那几乎就可以断定他(她)已来日无多了,周围的人多半也会肃然默立,哪像现在这样谈笑风生的。
不过说到我上学的时候,还真得过一场病,应该是九岁那年,大叶性肺炎。打了近一个月的屁针——青链霉素。给我打针的就是徐卫彬的妈妈,我叫徐婶。徐婶虽然就住在我们隔壁,打针却依然要到医院去,多数时候是妈妈领着我,她可能是怕我不听话,带我去医院的时候常常要额外再带上一本小人书。而那小人书的情节多半是抓特务的居多,更离奇的是好多的故事讲的都是小孩子在和特务们作斗争,而且最终还取得了胜利。相对而言,似乎还是那时的人好糊弄——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
生病的那段时间,父母没有让我去上学,于是乎我又变得无聊起来。一日,落雪,我便一个人拿起笤帚在院子里扫起了雪。正巧这时爸爸下班回来,我本来是渴望得到一番表扬的,不想却遭到了严厉的训斥。现在的我自然是懂得爸是怕我在外面扫地导致病情加重,而当时的我却是觉得十分地委屈了。
事后来看,我的扫雪行为并没有像爸担心的那样,使病情加重,我的肺炎反而是渐渐好转了。需要特别说明的是,那一个月的青链霉素,药效竟持续了二十多年,从那以后到我三十岁之前,别说什么发炎发烧,就连一场普通的感冒也没再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