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回来的。
他晕晕乎乎地推开宿舍门，用脚把门踢关上，正准备睡觉，发现约书亚还在躺在床上。
查尔斯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宿舍，又打开门退出去，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宿舍号，然后一脸困惑地走了进去。
他像一只猫一样，蹑手蹑脚地迈着步子，脸上还做出十分夸张的小心谨慎的表情，似乎生怕吵醒约书亚。
约书亚背对他侧身躺着。
查尔斯轻手轻脚地来到约书亚的床尾，偏过头瞧着约书亚，发现约书亚闭着眼睛。
他挠了挠脑袋，小声嘀咕道：“不对啊，约书亚不是从来都不睡懒觉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不起床？搞得我都有点不太适应。”
他晃了晃仍然眩晕发胀的脑袋，突然想起毕业考试已经结束了，于是用手拍了一下额头，自言自语道：“啊呀，看来是昨天晚上喝太多了，考试结束了，这个时候谁早起谁才是有毛病！”
他说着走向自己的床，一头倒在床上，连皮靴也不脱就把被子拉盖上了。
“查尔斯应该好好睡一觉。”他喃喃自语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到一分钟，他就打起了呼噜。
这时，约书亚睁开了眼睛。
他根本没有睡懒觉，他在早上六点钟的时候就醒了，一方面是生物钟的缘故，另一方面，是因为毕业考试的事情。
他心神不宁地等到天亮，天亮以后又盼着夜晚快点降临，这样他就可以去墨菲的公寓了。
他打算向墨菲好好解释一番，向墨菲说明：他不是反抗者特工。
可过后又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他明明不是什么反抗者特工，为什么还要解释呢？解释还有可能会加深墨菲对他的怀疑······
他不想让查尔斯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所以当查尔斯开门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就迅速躺在了床上装睡。
确认查尔斯睡着之后，约书亚悄悄地下了床，离开了宿舍。
他在图书馆待了一整天。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六点，他就神色匆匆地离开了人格学院。
在出发之前，他查看了城市的地图和交通线路图，去洛克街的摩天公寓，中途需要换乘一次车。
他首先乘坐蒸汽机车来到香榭街，然后在站台上等下一班车。
街面上的车辆来来往往，大大小小的橡胶轮胎从潮湿的路面上碾过，发出一片像胶水一样粘滞、黏糊糊的声音。
在等车的时候，约书亚注意到公路对面停着的一辆三轮小型蒸汽机车。
有两个男人坐在机车的露天座椅上，似乎正在盯着他看。
蒸汽机车处于发动状态，而且那两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等人。他们做出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偶尔还装模作样地说上几句话，然后又朝约书亚这边瞟一眼。
约书亚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这两个人有点问题。
这件事在他上了公共蒸汽机车之后得到了确认：上车后，那两个男人马上让机车调转车头，跟在了他所乘坐的机车后面。
在洛克街下车的时候，约书亚特别留意了那两个人，发现他们又把机车停在了距离站台不远处的路边。
约书亚感觉自己被人跟踪了。
要不是这两个人的跟踪技能太拙劣，他可能都不会察觉有这么一回事。
他故意在站台上站了很久，一边装作等车的样子，一边趁机观察那两个人。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他满腹疑惑地想。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他和监考官的密谋被考试委员会或者人格规划局的人发现了？
这些人跟踪他，莫非是想要找到证据，然后把他抓起来？
他顿时感到不安起来。
他继续站在原地，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去墨菲的公寓。
他担心这两个人会跟踪他到墨菲的住处，说不准还会将他们一起抓起来。
天色已经变黑，又下起了毛毛细雨。街道两边的煤气灯点亮，橙黄色的灯光投射在潮湿的街道上，闪着粼粼微光。
约书亚扭头看向那两个人，发现他们还坐在机车上。
这时，一辆蒸汽机车进站了，长长的车身正好挡住了那两个人的视线。
车门打开，几十名乘客从车上走下来，站台上一时间站满了人。
约书亚趁着这个机会，迅速隐入了人群之中。
那两个男人见了这个情况，急忙跳下车，跑到站台上。
他们一个人在逐渐散开的人群中寻找，另一个人则钻进蒸汽机车察看。
最后，他们在站台上碰头，都摇了摇头。
“他肯定就在这附近。”一个男人说，“通知其他人，监控附近的主要几条街道，只要他一出现，马上抓起来！”
······
约书亚脚步匆匆地在街上走了一段路之后停下来，转头看着身后。
街上的行人中，并没有发现那两个男人的身影。
再次确认已经甩掉那两个人之后，约书亚迅速拐进了一条小街，来到了一座高高的公寓楼下面，公寓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块铜牌，上面刻着“摩天公寓”四个字。
约书亚又警惕地察看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以后才走进公寓。
几分钟之后，他来到了1408号公寓门口，敲了几下门。
门打开，墨菲出现了。
约书亚等不及墨菲开口，就侧身钻进了屋里，把门推关上了。
墨菲察觉到了不对劲，就问他：“发生什么了？”
“墨菲先生。”约书亚气喘吁吁地说，“在来的路上，我发现有两个人在跟踪我。”
“有人跟踪你？”墨菲皱起了眉头。
“没错。”约书亚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急忙把发现那两个跟踪者，以及甩掉他们的过程告诉了墨菲。
墨菲听完以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窗户边，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俯视着公寓下面的街道。
约书亚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等着墨菲做出决断，可墨菲没有任何动静，一直在观察楼下。
约书亚看着墨菲的身影，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他使用超感能力评估弗里曼；墨菲在查尔特酒吧对他提起超感，并且让他来这间公寓；半路上跟踪他的那两个陌生男人；工程师复活大典在即，人格规划局严查反抗者特工······
当他把这一系列事件串联起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陡然停止了跳动。
“难道这一切都是墨菲设下的圈套？他怀疑我是反抗者特工，所以故意引我到这里来，要把我抓起来？不然半路上怎么会有人跟踪我？”
约书亚马上警惕地看着墨菲，同时又留心谛听门外的动静。
他并不打算逃跑，因为那会加重他嫌疑。
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天真，竟然会轻易相信墨菲的话。
可是，他现在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没有半点退路。
如果夺门逃跑，他肯定会被通缉；不跑，他也会被抓起来。
在这个特殊时期，人格规划局对反抗者特工可能会采取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态度。
如果被抓起来，不论约书亚如何解释，他都无法洗脱身上的嫌疑。
更何况，仅靠使用超感能力这一条，人格规划局就可能会坚定地认为约书亚是一名受过特殊训练的反抗者特工。
而等待他的，可能是最严酷的监禁。
而且，按照处置反抗者特工的惯例，到时候，他的所有人格将会被强制清除，最后变成一具没有思维和感情的行尸走肉。
想到这些，约书亚脸色惨白地往后退了几步，两只眼睛变得空洞呆滞。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