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随着日头越来越烈,一直暴露在露天里的千金小姐们难免受不住,潘侧妃早有预见,差人在桂园里头打起了一扇扇步幡制成的伞。
饶是如此,还是有不耐热的千金提出去亭子里赏赏湖景,于是大家便有样学样的纷纷离席退探景。
东宫里有个湖泊名叫颐月湖,就在桂园边上,湖边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小亭子,都相隔不远。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修建到湖中心的亭子,分别叫水色亭、归心亭和云水间。这三个亭子之前相隔百米之上,如同三条直线直射于湖心。
看着远处归心亭里头放下了纱幔,带着面纱的冯小含抓住送完茶点出来的小宫女问道:“是谁在归心亭里?”
小宫女伏了一礼:“请小姐安,归心亭里头是我们太子妃娘娘和余家七小姐。刚刚余家小姐不慎在宴席上弄湿了衣裳,太子妃便差人拿了她的衣裳去换。”
“换衣裳不是该回屋里去换吗?”冯小含狐疑。
“小姐有所不知,太子妃娘娘爱在归心亭里头看书,太子便叫人在里头置了竹榻桌椅,便于娘娘小憩;是以云七姐姐们便在亭子里放上了箱笼等日常物品,也放了一些衣服便于更换。”
“原来如此,太子妃倒是好享受!”
小宫女闻言并不接这个话,只是问道:“小姐可是迷路了,需要我带您回宴上吗?”
上茶的小姑娘并没有去桂园里头的宴席伺候,是以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刚刚受了罚的冯小含。
“无妨,我自己随便走走。”冯小含挥手遣退了小宫女。
她刚刚受了罚心绪不平,特意甩了伺候的丫头出来走走,自是不肯留下小宫女的。
小宫女也不纠缠,当即离去。
冯小含看着远处的归心亭,一条长廊越过湖面直达亭子,而伺候余家姐妹的奴婢却都站在亭子外面,隔着纱幔她也看不清里头的余宛秀和余晚清。
“即是换衣裳又何必摈退左右?不是更应该让贴身的丫鬟伺候着才是吗?”她双臂环抱囔囔自语,眼睛注视着远处的归心亭,可等到一炷香后,那亭子里的人也还未出来。
于是她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绕到另一处竹叶茂盛之处。
冯小含揭掉面纱,之后脱了外衣除了鞋袜,悄悄的潜入了湖底。
她自小在祖宅老家长大,因为长辈宠爱放任,从小就到处撒泼玩耍;而冯家老宅依山傍水,是以她更是深熟水性。
秋风阵阵,饶是热意不减,入水后的冯小含也冻的瑟缩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适应了,潜入湖里,向归心亭游去。
为了防止别人发现,她潜入后并没有冒头,而是憋着一口气直接潜到了归心亭边上,才露头透气。
她环顾下四周,确认无人发现自己,才攀着亭子边沿慢慢的挪到靠湖中心的这一头。
湖的另一边是个背光,比较不容易发现,选定位置后她才定下神来细细的听亭子里的动静。
亭子里头,余家姐妹正互相对峙。
“你疯了,那是你姐夫!”余宛秀低吼。
余晚清带着委屈的哭腔:“姐姐以为我就愿意当妾不成?父亲说余家落寞太久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被挤出天恒城,我能有什么办法?”
余宛秀压住怒火:“这事祖父可曾知晓?”
当初逼着她进宫参选是父亲余天瑞安排的,祖父知晓后大怒,但也来不及挽救。如今父亲想着把七妹送进东宫,想必也是瞒着祖父的。
果然,余晚清摇了摇头。
余宛秀见状松了一口气。
“你不能进宫,为了余家百年的名声,我们姐妹断是不能做出二女共侍一夫的事。”
“姐姐为何如此迂腐!潘云巧为了潘家前程甘愿自奔为妾,你我二人又何惧为家族牺牲?若是你身子无碍能诞下皇子便也罢了,可如今韩大夫已经断言你不可生育,难道你甘愿将来当个傀儡皇后不成!”余晚清焦急的说道。
躲在亭子外的冯小含双眸放大,她只知道太子妃入宫多年无所出,倒是不晓得余家瞒下了不能生育的秘密,心下惊异。
“哼,傀儡皇后?且不谈潘云巧会不会把我挤下去,就如今的局势,你以为太子是稳坐东宫之位不成?虽然圣上器重嫡长子,但后宫里的其它皇子,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位子!”
余晚清闻言皱眉:“太子是中宫嫡出,又兼有文韬武略,还有谁能与其为敌?”
“别人且不说,可是嘉贵妃所出的五皇子,贾美人所出的十一皇子,那都是太子的劲敌!”
“嘉贵妃的母族是令国侯府,确实有一争的资格,只可惜五皇子自小就迟钝木纳,不得圣上喜爱。而十一皇子虽然聪明伶俐,可惜贾美人是宫女出生......”
“妹妹莫不是忘了,当今圣上也并非太后娘娘的亲子。”余宛秀打断了自家妹妹的话。
余晚清闻言点头,当今圣上的生母亦是宫女。
“这么说,姐姐觉得十一皇子有夺嫡之举?那姐姐你怎么办?”余晚清想到此处,有些心惊。
若是李恒未登大宝,那身为李恒太子妃的余宛秀,定是没有好结果的。
余宛秀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管是哪个皇子,成了以后都不见得会照顾余家,此事我已经另做打算,只是希望你回去提醒父亲,他既然想要余家再次飞黄腾达,就不要轻举妄动。”
余晚清大急:“姐姐这是何意,你把宝压在谁身上总要跟我们通个气才是,若是对方真的有这样的实力,父亲才能信任你,我们一家人才能齐心协力!”
余宛秀不语。
“姐姐,你在东宫如今对着潘云巧已经是举步维艰,若是在与家里的想法背道而驰,即使你投靠了哪位,对方又岂会对你有所信任。”
余宛秀闻言有些动摇,的确,若是家里不能与她齐心,那位贵人想必也不会信她。
“姐姐!”余晚清见自家姐姐松动,继续说道:“你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余家自是不会对你不管不顾,那你更该让我们也有所准备才是。”
“我何止下了决心,不瞒你说,进宫之前我便已经知晓自己无法孕育子嗣......”余宛秀顿了顿:“别的我不能多说,我只告诉你那人手里有传国玉玺,你让父亲掂量着办!”
自当今圣上登基,传国玉玺便已经失踪,这是天恒城不少人知道的秘密,而且若不是淮南王当初力保,圣上的皇位也不能坐的安稳。
余晚清闻言大惊,而她根本来不及追问自家姐姐具体情况,因为姐妹二人同时听见亭子外响起一生闷哼。
原来,冯小含因为太过震惊,一时没把住亭子的边沿让自己滑入水中呛了一口,这才发出闷哼。
她不敢停留,赶忙潜入湖里向岸边游去。
反应过来的余宛秀姐妹二人掀开纱幔,只来得及看到那荡漾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