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许睁开眼，黑暗中摸索着打开床头的灯。
从七月初到现在，他到这个地方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除了把他带过来的那个男人，他一共就见过两个人。
一个是五十岁左右的外国男人，是教学部负责教格斗的维斯黎，另一个是一个女人，负责教血族历史的薇拉。
这一个月说起来好像只是处于学习的阶段，但每天早起来就是一上午的体能训练，下午又是格斗，晚上则是血族历史的学习，倒是比他以前在国内上学累很多。
不过对他来说累一点也是好事，至少让他可以没那么多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在这里的每一天睁开眼都是一模一样的黑暗，除了手机上面的am和pm，几乎没有能够分辨黑夜和白天的办法。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八月底的时候，那个跟他签合约的男人再次出现。
“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以后见面的机会估计会很多，”男人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坐在宋知许对面，平静地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瑞安，是行动局的局长。”
“行动局？”
“怎么？快两个月的血族历史课没告诉你行动局的存在？”
“说了，”宋知许回忆了薇拉上课的内容，“你们隶属于密党，终身以扫除魔党为己任。”
“不是你们，是我们。”
男人纠正了他的话，随后继续说：“从你上次签完合约之后，你就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吗？”
“不，”瑞安摇头，“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宋知许沉默不语。
空气安静了片刻，男人依旧淡淡地说道：“行动局有一个教学部，每年他们会根据信息部的资料满世界招生，然后就像你们上学一样，在教学部学习到可以毕业的时候，就可以正式加入行动局。”
“那您今天来找我？”
“快九月了，局里教学部新招的学生也快到了，你就跟着一起入学吧。”
“好。”
“1号会有接新生专车路过这里，你就坐专车进教学部吧。”
“知道了。”
男人的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新生来自五湖四海，说不定有你以前认识的人，不过你来得早，在你签下合约的时候，那些从前认识你的人就已经忘记你了。”
“你的意思是，新生里会有我认识的人？”
“我就是打个比方罢了，”男人微微一笑，“毕竟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宋知许没再多想，话题自然而然落在接新生的专车上：“那专车什么时候会到这里？”
“那车是从机场接新生，1号早上九点准时把新生从机场接到往教学部的方向开，到这里大概是十一点左右，车走的是只有我们内部的车才知道地下通道，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嗯。”
“其余的等你到了教学部的地方会有人告诉你，在教学部好好的，很期待以后在行动局跟你共事的日子。”
“我也很期待。”
短短地跟瑞安见了一面之后，他的格斗课程和血族历史课课程也停了，大概是因为教学部开课的日程将至，他这几天倒是清闲。
1号很快到了，宋知许这几天虽然没有专门的老师授课，但他每天还是早早起来练体能，快十一点的时候，他收拾好了本就不多的随身物品，早早在门口空旷的地方等着。
瑞安口中的专车十一点准时到了他面前，车上没有列车员，车窗是全密封的，除了司机以外的其他人全都紧闭双眼，像是晕过去一样。
他径直走到后排的空座，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空座上，很快觉得眼皮有点重，也陷入了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批学员的素质都挺一般的，上车就睡，没一个醒着的。”
“看来今年也没有我们想找的人了。”
“每年都在找，真不知道局里到底要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局里要找的说不定不是人呢？”那人低低地笑了一声，“说不定局里需要的根本就不存在于人类世界。”
另一个人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玩笑话，也跟着笑了几声。
说话的应该是两个男人，宋知许缓缓地睁开眼睛，无奈车窗被封住，周围除了一片漆黑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突然，车门处传来声音，他慌忙闭上眼睛，随后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他强忍着不动，听见车里到处有人醒来之后才跟着睁开眼。
最前面站着的，是他上车时看见的司机，司机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眉眼与瑞安有几分神似。不同的是，瑞安总给人一种冷淡不好接近的感觉，而面前这个跟他神似的人却始终带着微笑，就像家里的长辈，看起来倒是和蔼可亲。
“各位，欢迎来到行动局的教学部，我叫德里克，是教学部的部长，也就相当于是这个学校的校长。不出意外的话，各位未来的几年都会在这里度过，幸运的可以直接升入行动局，不幸的就只能永远在这里陪着我了。”
“不幸的话就会被你们永远关在这里吗？”前排的一个男生问道。
“要只是被关在这里，应该也算不上不幸吧，”德里克笑着说，“我所说的不幸是指你们会被永远埋在这里。”
“当初让我们加入的时候可没人说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不是告诉各位了吗？”德里克冲着一旁的司机使了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心领神会，侧身按了驾驶座旁边的一个按钮，四面的窗户缓缓打开。
宋知许看向窗外，外面是一片沙地，沙地中间有一条石板小路，通往远方的小楼。如果抛开那片只能靠路灯微弱慌忙照亮的黑暗和那条小路，那这片沙地看起来倒跟沙漠没太大区别。
“在这条石板路两边的沙地下面，埋着的都是行动局自成立以来我们牺牲的伙伴。”
宋知许仔细看了看外面的沙地，果然看见每隔一段距离地上都有一块小小的石牌，只是他只能勉强看清附近的一两个石牌上面的内容。
离他最近的那个石牌上面刻着一个英文名字，名字旁边是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下面是一串数字，看起来像是那女孩的生卒的日期。
1994.3－2018.7
那个女孩大概是死在了24岁那一年吧。
他内心忍不住感慨，德里克的声音继续响起：“现在各位还有选择退出的机会。”
他的话音刚落，前面就有几个人站起来准备离开，他紧接着又说：“不过各位关于我们的记忆会被清楚，并且各位在人类世界被抹除的所有信息不会被恢复。换而言之，就算你们选择回到曾经的世界，那里也不会有人记得你们，你们也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回去之后，你们得不到任何身份证明，所以各位还请考虑清楚，如果还是要走，我们也不会强求。如果选择留下来的，跟着我下车就可以了。”
德里克说完，转身下了车，司机也跟上他的脚步走了下去。
那几个站起来的人顿了顿，纷纷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车里一片寂静，一个坐在第三排的女生站了起来，背上自己随身的包走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