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歌看着这个和自己九分相似的人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只是手腕上悬着的骨节开始微微颤抖,那个少年终于站起身来,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三。
“你,就是它现在的主人吗?可是,你不如我,大不如。”
少年的指尖点在紫歌手腕上骨节中心,一股淡紫色的光从骨节上慢慢扩散开来,一个虚幻的人影慢慢凝结聚现,那是身穿绿色大氅的人,他慢慢出现在紫歌的面前。
“他又要走了,这是一个轮回,你能不能把他找回来?你能去的地方我去不了。”
少年看着紫歌脸上满是哀伤,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没有办法挣脱,好像身在迷途的羔羊。
“我叫绘月,而他,叫做苍月,很不巧的是,我们在这一刻就会分开了,接下来,是我的时间。”
紫歌看着绿色大氅的人伸出手,那块骨节被重新打入紫歌的脊柱,不同的是,那枚铜钱仍然悬挂在紫歌的手腕上。
紫歌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行动了,身体慢慢僵直,绿色大氅的人逐渐变成点点晶芒显示,紫歌的双眼从黑白分明变成了翠绿色。
一种厌恶的情绪从心底浮现,这种情绪让他感觉无比熟悉,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或许人生最大的收获,就是掌控自己的人生,又或许,人生最大的变数就是,徘徊在掌控与失控的边缘苦苦挣扎却不知道何去何从。掌控,说到底只是人们用来寻找自我的一个词汇罢了。
……
“你,来了?”
“你是谁?”
“我是谁?是啊,我是谁呢?”
“大概,我就是你吧?还是,你才是我呢?我记不清楚了。”
紫歌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坐在王座上的慵懒男人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那个绿色大氅的人说,他是自己的进行时,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就是自己的未来呢?
“不,你看不到未来。”
似乎是知道紫歌在想些什么,那个男人径自开口否定,那张和紫歌七分相似地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自然也没有得意。
紫歌偏偏脑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貌似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家伙,但是终归是有一些亲切,一千个哈姆雷特聚集在一起固然丰富多彩但是终归没有一千个自己来的让人舒爽,每个人天然厌恶别人也天然孤芳自赏,那么,这种情绪还是让人无比痴迷的。
“你在得意吗?还是在庆幸?以为看穿了些什么撼动了些什么?不,说到底,人和人的不一样体现在方方面面,就好像,你对貌似和你承载同样基因链条的我一无所知却偏偏以为了如指掌。”
“就好像,你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果断臆断,你和我的相似点,大概是交集在目中无人上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两个人突然同时笑了起来,笑声慢慢停顿下来,宫殿中又进去了死一般的沉寂,片刻之前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而尴尬。
“我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因为你想,你无处不在,又因为你不确定,你徘徊在各个时间节点,迷失在时间的长河中苦苦摆渡不知何处是归岸。”
“我看到的世界你看不到。”
“为什么是我看不到,而不是我不愿意收进眼中?”
“因为,人总是要找到一些地方让自己觉得自己独一无二,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活着,你只会也只能变成一个白痴。”
“你该走了。”
“绘月,是一个很没耐心的人。我知道,但是我想看看,你眼中的我,和我眼中的绘月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你太弱了,太弱了……无论你从哪个节点开始改变,未来也只是未来而已,紫歌,你忘掉的事情太多了!”
男人挥手,紫歌脚下出现黑洞,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抬起头看着紫歌脸上满是平静。紫歌脸上终于出现波澜,他知道自己似乎不断重复做选择又不重复地选择选项发生了许多事情,而脚下这群人大概就是每个选项的谜底。
“你以为,每一个自己都出现地心甘情愿也理所当然,可是你忘了,为选择买单的并不是你而是未来。”
“你可以看到未来吗?你看不到,你只能看到苟延残喘的自己和充斥着黑暗的帷幕,帷幕落下的时候,只有孤独是真实的。”
紫歌揉了揉眉心,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反驳的理由,但是也不需要。
“说来,我也并不需要看到未来,每个人都在糊里糊涂地生活,我并没有成王的资质也没有成王的期待,如此荒诞不经地生活也很好。”
“你在为你买单,你的未来又是有谁买单呢?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要怎么说服自己呢?”
“你误会了,我不需要说服自己,我,就是我自己。”
紫歌低下头,他看着一张张神色各异却唯独缺了遗憾的脸突然笑了起来,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就算已经有很多已经出现的未来出现在眼前,也仍然没有办法触动他的内心,他是偏居一隅的妖魔,他一直存活在过去中触碰着未来。
“你凭什么以为,他们就是我的未来?”
“我的未来,你看不到的。”
王座上的男人站起身来,身后的王座变成了一个宫装女子,紫歌愣了一下,却发现那张和自己七分相似的脸挂上了笑容,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我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我只想告诉你,我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时候看到的风景,那就是人为执念而活。”
“我想让她活着,自愿中了这样一个咒,我在这里永世镇守也把我所信奉的神灵镇守在这里,如我这般,本就是疯子。”
“你呢?你又愿意为什么样的东西倾尽所有呢?”
“不知道,你这样……”
“这就是人生的乐趣所在,有人愿意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把自己囚禁,但是永远没有对错可言,人类的存在依托于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有些故事不为人知也不为人喜,没有关系,自己读得下去就好了。”
“我只想拥有自己的净土,让自己的灵魂安顿下来。”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你相信,那么发生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也是应当的。”
“所以,他们都是假的吗?”
“都是真的,说起来,他们与你的方方面面都一样,只不过他们不会做选择,仅此而已罢了。”
“我的选择?”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也可以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
“那我还是自己走吧,我相信,他们不愿意成为我的替身,或许他们会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第一考,通过。”
“再见。”
紫歌挥手,褚嫁衣率先消失不见,随后是紫歌脚下密密麻麻的自己,这一刻,他们同时看着紫歌手腕上的铜钱若有所思,似乎在他们本就漫长的时间中,昭示他们存在的丝线都穿过那枚铜钱凝结在一起。
或许褚嫁衣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极限力量是相信,当他的力量尚未消失的时候,那么相信的事实或许会被固化成现实,就像紫歌和他的诸多幻象。
在紫歌没有注意的间隙,那枚铜钱雀跃着闪动着光芒,仿佛在努力变成更流通的货币又仿佛在努力变成最古朴的古董,紫歌闭上双眼回忆着过去,他似乎已经太久没有静下心来问自己的内心了。
“我,到底想要什么?愿意为什么样的东西付出自己的一切?还是,我本来就只愿意做一个聆听者,聆听万物之声,化身天地之间最徒劳也最无欲无求的过客?”
“你,真的不要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吗?身体中流动着强大的血液,灵魂中充斥着磅礴的契机,我们,叫做殇。”
“不需要,如果事至如今,自身得不到圆满的话,那么越是荣耀就越是空虚,力量从内心而开,无敌本众生夙命,我注定强大,强大到可以金刚不坏,而不是勾留在一个名存实亡的故事之中。”
“我更确定了,你,终究会回来,这里,天然属于你也最适合你。”
虚空之中那个缥缈的声音不断传到紫歌的耳边,紫歌一边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一边遏制着自己的冲动,在魏文石的诸多杂学笔记中,那个被称作诸神坟墓的组织对这个世界任何人都具备吸引力,他们因为强大而神秘,因为神秘而无敌。
因为,他们叫做---“殇”。
“殇,献祭自身的信仰或者典当灵魂的彼岸,让自己生生世世漂泊在人间而不得安闲的人才配被冠以这个称号,他们没有正义邪恶之分,由喜恶施予雷霆雨露,因莫须有的原因迭代原本的轨迹。他们承受这世间最庞大的痛苦也占据这世界最多量的自如,他们可以为了让自己顺心意大逆不道,可以为了让自己得到闭环横出云雨。”
“我们的强大并不是为了强大本身,而是为了减少干扰自己的因素,毕竟想要让多数的阻碍没办法影响自己,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这一个办法。”
“如果你想摆脱无力,可以典当这枚铜钱或者直接典当自己的归宿,我们可以通通都收下,我们,一定可以给你一个你最满意的报价,毕竟,世界没有神灵会恩泽没有信仰的人或者没有不愿献出敬仰的生灵,只有我们可以做到,等价兑换。”
紫歌深吸一口气,他把这些魅惑的声音通通抛出脑海,他开始寻找话语的漏洞和蜂糖之下的恐怖冰山,他告诉自己,如果想要获得什么就得失去些什么,当自己谈不到失去的时候盲目下决定,只能收获若干时间之后的鸡肋和悔恨。
“我有一枚铜钱就够了,我有一分掌控自己的力量就够了,我有满身的弊病也够了,我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天地仿佛终于安静下来,暗色调的天空重新焕发颜色,一个眯眯眼的年轻人朝着他挥手:
“你好,我叫唐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