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歌发现,自己从进入失乐园之后就不断面对不同的学生,了解不同的经历,听着不同的人讲着不同的故事。但是到最后,日趋增加的也不过是上帝视角下的隔阂感,说到底他还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陌生,没有办法融入任何一段插曲之中。
褚嫁衣依旧推着轮椅满世界跑,仿佛游弋在自己领地的雄狮,后山依旧安静地存在着三个强大又中二的个体,自己,依旧一无所知而又彷徨失落。
“人都是愚昧的,所以有人在收到第一张社交名片的时候仍旧一文不名,但是当不断有人接触那个人,靠近那个人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受欢迎的人。”
“但是,同样一个初涉江湖,却没那样幸运的人,如果他没有获得第一张社交名片并且不断吸引到某个群体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一个孤僻的人,被孤独。”
“但是决定这一切的,并不是第一个接触个体并且递出社交名片的人,而是磁场或者说是际遇。”
紫歌手里的戒尺终于放下,不断发表长篇大论的楚河微微一顿,明显松了一口气。自从脾气最好的李晴也受不了这个家伙的卑劣口头禅之后,紫歌就在三个人的一致同意下得到了一项使用戒尺的权限。
为什么说是三个人呢?刚开始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楚河同意了这个家伙加入后山的小团体,因为有紫歌这个不合规矩的家伙加入在前,慕容灼很快就融入了进来。
年轻人的世界总是掺杂着浓烈的荷尔蒙的味道,在某个午后,洗澡的楚河遇到了轻解衣衫的慕容灼,然后他的世界观崩塌了,整整一个月,眼看夏天已经进入了它最壮年的时候,楚河却开始穿着轻便的单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至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无人得知,但是每每从楚河看慕容灼那种见了鬼的表情就知道问题的核心节点还是发生在慕容灼的身上。
紫歌无良地嘲笑着楚河的无知,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样一个美男子时常出现在后山。
……
后山在嫁衣九考之后,那九座石碑仿佛一道天然的分界线,很少有学子和老师来到后山,直到褚嫁衣前往失乐园的学院中心,那个被叫做前院的地方转悠才知道,自己来到失乐园那天发生得罪一切已经被妖魔化,甚至他不敢相信自己是故事的男主角。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奇妙,当一个被奉为神的人突然来到凡间,来到每个人身边的时候,除了鄙夷和不屑也不会产生某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氛。
“失乐园有九座石碑,所以有九个分部也就是学院,上三碑的人是战斗狂魔,无论那个人有没有战斗欲望,他们都是拥有战斗天赋的人,这也就是上天不公平的地方了。”
“中三碑的人都是杂学高手,每个领域顶尖的人,这里有最好的医生,最好的铁匠当然也有最好的阵师。”
“人数最为庞大的是下三碑,他们是异于常人的凡人,拥有冷门而又不知道潜力的能力,都说乡野有余贤,下三碑就是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充斥着变数的魅力。”
慕容灼带着不知道何去何从的紫歌来到了前院,凭借他对于失乐园的了解,他只能模糊地讲述着九个学院的差别。
“失乐园一共有三十六位老师,九位院长和十八位教习,还有九位直管院规,也就是执法者。”
“没有人清楚这些老师有多强,又处在什么样的力量层次,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后天巅峰的人比较多,数不清的那种多。”
“失乐园有十二位园丁,落落被认为园丁中最有可能率先迈入先天的人,但是她不喜欢打架。”
“落落?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认识她?上次不知道为什么,从八岁来到这里之后从未走出失乐园的她突然杀进了古墓的方正学院,硬生生从主生机的花痴手中抢到了一种花草,好像是叫做……”
“紫甘蓝。”
“对,就是它,然后落落就闭关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关,传言她受了重伤没法调养,也有传言说她要突破先天。”
“大概是受伤了吧?”
紫歌摸摸胸口,那里有一个陶瓶,里面装的是紫色的糖果。就好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姑娘会让自己的心不再平静一样,落落或许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她变得这样奋不顾身又歇斯底里。
“失乐园有没有招生考试什么的?”
“当然没有,每个进入失乐园的人都会进入九座石碑的世界进行考试,这么多年来,死在里面的人太多了,已经多到数也数不清了。”
“它,是做这个用的吗?”
“嗯,传说石碑里面有成神的契机,但是没有人能够参透,每个人在里面经历的事情都不一样,每个人终其一生也只有一次机会进去那里。”
“为什么只有一次?”
“它会测试出你在过往进入的人群中排在什么样的名次,如果死亡,你的名字就会消失不见,这个排名也代表着你的潜力。”
“那,每块石碑的第一名就是园丁吗?”
“不是的,第一名只是天赋,而园丁,是现阶段力量趋近无敌的人。”
“你呢?”
“我是园丁没错,在落落出门之前,她是第四碑的榜首和园丁,她可能受了很重的伤吧。”
“园丁的称谓会变化吗?”
“会的,进入后山的人都是园丁,这一点毋庸置疑,其他的也没有人在乎。”
褚嫁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紫歌的身后,他接上了慕容灼的话,然后看着满园的学生,继续开口:
“他们都是失乐园的学生,他们不知道失乐园是什么意思,甚至他们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只是变成失乐园的一员让这里更热闹一些。”
“充实人间的泱泱人群,谁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时间会告诉你一切吗?时间会让你忘记你最初的想法,随波逐流,变成一个消化食物的机器。”
“神主说,他看到信徒遍天下的时候就可以安然回到天国。说到底,我倒是没有发现养一群没有梦想不知道归宿的人和养一群猪狗有什么区别。”
“好在,他们之中有一些人仍然痛苦于在看不到头的生活中不知如何自处,仍然纠结于到底要不要就此沉沦变成废物。”
“你看到了没有,每个沉默寡言的人都在谋求一个窗口去沟通世界,但是大多数能说会道的人却恰恰相反。或许欢笑的人是习惯了那个表情而不是心情,但是平安喜乐的人最终仍然能够混迹江湖称之为能人。”
“我讨厌约定俗成,讨厌默守陈规,当然也讨厌把世俗生活中的标杆当成人生节点的人。他们没有生活,或者没有所求。”
“你,什么时候能够想好自己想要什么?我的时间不多了。
慕容灼看着突然出现的园长感觉有些不适应,当他听到仿佛告别一样的语调,不免有些疑惑和诧异。
“人死鸟朝天,你未免太未雨绸缪了一些吧?”
“你要知道,你想做到一些事情,必须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谋划。当你把希望寄托于命运的安排或者志同道合之人的相互吸引的时候也就说明,你对做成这件事很没有把握或者很没有需求。”
“你想做成什么?”
“活下来,杀掉一些人,回报一些人。”
“那我呢?”
“提起这把刀,帮我完成这件事,这把刀就是你的了。”
紫歌没有继续说话,他再次回头看着莘莘学子们,眼中多了一些别的意味。
“这算什么?利用吗?这对他们很不公平也很不负责任。”
“这并不是明码标价的交易,只是,我在提供这样一个收容别人的场所的时候必然会经历的一些事情,你看到了一群无辜的人或者是一群不明所以的人,我看到了一群选择我然后帮助我的人。”
“欲盖弥彰吗?”
“不,只是你眼前的世界太小了,你视线的尽头太模糊了,你们够成就多少人,多少人就能成就你,包括,顺手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力所能及的小事?你确定?”
“什么算大事?什么又算是小事?眼前事就是大事,我的小事,大概就是他们眼中的小事,而我的大事就是成就他们。”
“你已经走到你的极限了,所以你要让这些拥有更多可能得人去超越你,然后让他们反哺你?”
“没有人能够逆天改命,只是顺势而为罢了,预言的夙命就是被实现,比如我预言我所仇恨的终究毁灭,终有一天也会发生。但是我不甘心,如果你没有参与那场被命运制造的惨剧,就算最终你是胜利方,快感也会降低太多,后死无仇可雪,我想活着看到我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所以,你只是在赌一个可能?”
“人活在世界上,哪天不是靠赌?”
“那你的赌注是什么?”
“就凭他们,也就足够了,如果失败了也无非就是证明,这张网还不够大,而我也确实够蠢。”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道啊,或许这才是我真正喜欢的东西?教育本身就是一件很迷人的事情,当你的理念变成汇流的江河,在某种程度上,你可以做到任何你想做到的事情。”
“那你的遗憾呢?你也说了,不能逆天改命的。”
“所以,我想让他们少一点遗憾,让他们更快地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可是他们似乎不知道啊。”
“会知道的,只要他们真的是愿意去想去做,答案就会出现。”
“没有人生而知之。”
“可是也没有人没有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