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心吗？”
“你在说我吗？我没有不开心，但是也没有难过，只是很忧郁。”
“忧郁啊，你应该开心的。”
紫歌抬起头来，他呆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精致的脸庞，随后是凸起的喉结。嘴角抽搐一下，只好接受了眼前是一个男人的事实。
“我叫慕容灼，你呢？告诉我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紫歌，紫色的紫，歌曲的歌。”
“那你为什么那样悲伤？”
“没有啊！”
慕容灼没有反驳，只是看着紫歌的眼睛不住地惊叹，紫歌摸着脸不住眨眼，他很好奇自己脸上到底多了什么东西。
“你身上有味道，是上位的感觉，比喜怒哀惧更古老的东西，虽然我只能勉强摸到一种情绪的门槛。”
“你的极限是情绪？欢乐？不对，应该是悲伤吧？”
“你很特别，但是我的极限并不是情绪，而是死亡。”
慕容灼认真地看着紫歌，直到紫歌感觉有些头皮发麻才微微回神：
“我看不到死亡的痕迹，所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死。”
紫歌微微皱眉，然后随机哑然一笑，摇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是因为看见死亡而悲伤吗？那么大可不必，在我们老家，有个人说，如果你经历了最壮烈的辉煌和最惨淡的败北而依旧活着，那么生死也就不再成为大恐怖。”
“我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去，但是在伤感的并不是未知，而是可能在我离开世界的时候很不体面，很不理智。”
慕容灼直起身子，他的身高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这样一个男身女相的人站在一个少年面前真的很有冲击力。
紫歌突然想起来，在自己存在过的那片天地有传言，如果你依旧喜欢女人，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一个让你心动的男人。
想到这里，紫歌突然又傻笑起来。慕容灼比划着身高，有些苦恼，他才十七岁，但是已经比同龄人要高出太多了，甚至失乐园有一个湖畔女神的传说，这个传说的主人公就是他。更恐怖的是，这个传说甚至在整个帝都流传，很多人来到失乐园的初衷就是为了寻找湖畔女神。
“你喜欢你的极限吗？”
“不知道，不讨厌吧，因为没有办法改变也没有办法反抗。”
慕容灼感觉有些茫然，他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自己的能力，也可以有喜欢和不喜欢这一说。
“传说，死神拥有一把刀，可以葬亡魂渡众生，他们的使命就是把所有的亡魂带到它们应该去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有一位死神看到了自己亲人的亡魂，他不愿意让它们离开，只好用自己的力量去维持亡魂不消散，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并没有那样有用，他看上了本应该被渡去的亡魂。”
“他想让羁绊存留让思念永恒，他认为亲人的亡魂陪伴在自己身边可以让它们更加圆满而美好，最后，地狱的大门开了，为他而开。”
“在他被锁链拉扯的一瞬间，那个亡魂开口了，我恨你。它这样说道。”
“死神很伤心，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都这样悲惨了，为什么它不能理解自己，明明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
“死亡，并不是终点。”
“在不同的维度里面，生死可能恰恰相反也可能正好吻合，但是在个体的眼中，痛苦不可怕可怕的是太特殊。”
“说来可笑，世界上总有人因为经历了美好而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沉浸在自己曾经的凄苦中怡然自得却始终没有办法拥抱新的生活。”
“所以，如果能够拥有极限，无论是什么样的极限，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前提是你要相信，你值得这份力量，力量才会臣服于你。”
紫歌也从原地站起来，他伸出手，放在慕容灼的肩膀上，慕容灼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量身体一矮就要屈膝。他看到了紫歌眼中地光芒，支起身体，感觉豁然开朗。
“死亡，并不是终点？”
慕容灼眼神开始变得炙热，阴柔而俊美的脸上似乎少了很多阴郁。
紫歌微微点头，他抬起头看着后山，那里有三个怪胎，他又回头看着慕容灼，感叹着造物主的神奇。
“你的力量，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我来自大山，我们所在的村落叫做长寿村，每个人都能活很久很久，传说村里有一个不老神仙，他赐予了村民们无尽的生命和强健的体魄甚至完美的容貌。”
“后来，封地的军侯想要知道长生的奥义来到了我的故乡，他发现越是老人就越是容光焕发。”
“你知道吗？八十岁的老妪甚至看起来比二十岁的妇人更加动人，年近百岁的耄耋老人比正值壮年的男人更加有魅力，那里充满了童话般的诡异，也充满了童话般的魔幻和惨烈。”
“我以为，长寿村就是上天眷顾的地方，福泽深厚，每个人都会很幸福很满足。”
“直到有一天，我的父母被绑上了火刑架烧死，我才知道，愚昧或许是一种粉饰杀戮的手段，但是信仰才是铸就惨剧的根源。”
“我看到，我的父母活过来了。”
慕容灼看着一脸惊愕地紫歌自嘲地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讲述的事情很荒诞离奇，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当事人的困惑和解密之后看到的鲜血淋漓才更加让人心神崩溃。
“我跟着军侯再一次来到了长寿村，这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亲切，因为我从不同的人身上感觉到了父母的灵魂。”
“半年时间，在军侯的努力下，他终于攻破了几个年轻村民的心理防线，探索到了长寿村长寿的奥义。”
“你相信世界上有神灵吗？”
“不相信。”
“嗯，我原本也不相信，可是后来我相信了，也相信世界上有恶魔。”
慕容灼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又仿佛自问自答一样地继续回忆，似乎终于回忆到了故事的拐点，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在很久很久以前，长寿村叫做巫山，是一座被诅咒的大山，充满了贫瘠的味道，整个村里都被画上了悲伤的色彩。”
“后来有一个精灵来到了这里，她用血液和肉体让这座山变成了世外桃源，生机越来越浓郁，她真是一个善良的人，虽然她只是拥有人的体征。”
“如果真的可以确定，她的血肉拥有枯木逢春的力量的话，吃一口会怎么样呢？”
“当一个念头开始生根发芽的时候，罪恶就会孕育最恶毒的计划，让最灵敏的感知失去作用。”
“说起来，长寿村的人几乎都有同样的面容，生命越是漫长，面容越是相近。”
慕容灼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膝坐在了地上眼中满是泪水，他惨笑着回忆那段发现真相的时间，也回忆着他看到的最险恶的场景。
“长寿村没有墓地，没有夜行的村民，夜间万籁都静，像是一方巨大的墓群，美好而充满生机，生机中透着死寂和毁灭。”
“长寿村，后来再没有诞生过男孩，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军侯调查到了最后，发现月圆之夜所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们都会前往山洞，第二天凌晨踏着晨露回村，容光焕发，甚至整个人都充满了诱惑的气息。”
“没错，他们在进食。”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阴气最重，月阴主万物纳取，那个造福一方的精灵离开了，不知去向，长寿村多了一群不知寿数的老人，似乎永远是那一群人，不曾变化。”
“我的父母叫来了军侯，他们想要从老人们那里获得更多的秘密，也获得更多的财富地位和寿数，只不过事情败露了，他们不见了，是的，他们去了山洞。”
“半年了，军侯已经可以确定，他们长寿的秘密就在那座山洞之中，而这半年之中已经换了三个人，长寿村的老人们并非不死不灭的妖怪，他们只是长得太像了。”
“军侯杀掉了所有人，放火烧了山洞，村民都疯了，奋不顾身地冲击军队。军侯很不耐烦啊，他带领着杀戮效率最高的国家机器迅速平定了骚乱。”
“你的父母已经死了，如果你愿意，不妨跟着我去帝都吧。”
“那个军侯卸下了面甲，露出一张同样英俊的脸庞，不同的是，他的耳朵是尖的。我同意了，然后他不知去向，我来到了帝都也来到了失乐园。”
“你猜，那个村落到底发生了什么？说起来啊，我还叫那个军侯什么呢？哥哥吗？还是舅舅？”
紫歌咽了咽口水，然后他扶着树剧烈地呕吐起来，直到他只能吐出清水才堪堪缓和下来，慕容灼没有嘲笑紫歌的狼狈，他摸着自己的脸，有些厌恶。
“为了不让我变成死亡的使者，他们一直把我当成女孩子来养，希望我多一点温柔少一点暴戾。可是，何人被控悲伤？我只想不曾来过。”
“你有进去过那个山洞吗？”
“他没有让我看，但是我已经知道了，毕竟不会有某个人的气息同时存在于好几个人的身上，哪怕他们有血缘关系。”
“所以你的父母是被……”
“说起来，我的父母到底是谁呢？”
慕容灼再次站起来，摆摆手，一把刀柄上衔着红绳的太刀出现在他的手中。
“你说的很对，死神的力量就是超度亡魂而不是窥测死亡本身。”
“何人被控悲伤？我不曾悲伤。”
刀尖轻鸣，红绳摇摆，似乎悬挂整个山村的亡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