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肥皂盒,男士袜子,剃须刀刀片……海既看着他把购物篮里的东西一一摆上收银台。貌似海市还没有发现远远地有人正盯着他笨拙地数出几张从荷包里抽钱。
等到他提着鼓当当的购物袋走出收银台时,海既瞟了眼左边……大爷果然早就不见了。
“海、海既……你不在家呢。”他正要右转出超市时终于发现了海既的存在。
“我没回家。”
“你要的图书到了?”
“到了。”海既走过去,伸手要接他的袋子。
“沉着呢。”海市躲了躲手。
“沉才要两人提。”
“那,”海既说着从大的布袋里又拎出一个相对小的递送给她,“这儿属水果最沉。”
“你来就是为了买这些?”海既提上就要朝入口外赶。
“我也是从外面来的——顺便路过广场就进来看看。”海市见状跟在她后面。
“你也没回家?”
“一点出的门。这会儿只有海然在家。”
两人从冷空气盈漫的室内来到了闷热的户外。暑气在这个点儿还远没有尽散。两人继续走,穿过广场,到边路上。
“就她自己?”
“大概还有她的同学。”
“转校生?”
“是。你也认识他?”
“富家子弟。”海既停了停,等前面推着电瓶车的男人和车上坐着的两个小孩子路过。
“这怎么知道的?”
“全校都知道。头天坐加长车来的。”
“……哦。”海市也跟着停下。
“你车停哪儿了?”
“我?我没开车。”
“那你怎么来的?”
“公交车。一路都是。”
结合海市刚才的说法,他这做法简直过于诡异。不过对方素来如此,海既也没过问什么。
“你怎么回?”
“还是公交车。”
“你有硬币?”
“买东西之前没有。”海市吸吸鼻子,仿佛嗅到了什么异味。
“快走吧。”海既看看腕表,“一般都是这个点前后进站。”
那位乞丐居然依然在人来人往的道口安然坐着。海市这会儿倒是视觉敏锐。眼看他要从内兜里夹出钱来,海既出手制止了他。
“我给过他了。”她这么解释。
站在路口等车的时候,海市似乎仍旧对身后的广场恋恋不忘。
“哪个打靶的摊子过了几年还开着呢。”
“地点也未曾挪。”海既瞅着候车处左边将会来车的方向。
“我们多久一家人没一起来这儿了?”他像是在自问,可又迟迟不给自己答复。
“忘了。”
“你小的时候在这里走丢过三次,还记得么?”
“没印象。”
依照母亲的说法,从小到大海既走失过四五十次,最长的一次失踪了一天一夜。可海既对那次走失也没什么印象。她记得自己有古怪的自信——我见到有趣的事物尽管围过去看,其他人不会走远的;哪怕他们走远了,我站在原地等一会儿,妈妈或爸爸到头来也都能找到我。事实也的确如此。两个大人或者他们的朋友总能找到她的所在。看着预料中的大人在人群中现身时,那一刻的海既颇为自负,仿佛自己是个预言次日战争结局成功的女祭司。
所以小时候的海既从不觉得和家人失联一阵子是多大不了的事情,她当时唯一不理解的是当发现她的时候,男人为什么把总把半张脸埋在领子里,而女人为什么抱起她就哭。再大一点儿海既明白那些怪异举止的成因了。此后她再没走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