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是一个机灵的小伙子。
出之初看了看庞贝，沉默着抿了一小口茶。
虽然杀死了自己最为要好的伙伴。
他试图让自己对庞贝感到厌恶，但却总不能成功。出之初不知道原因，感到很不自在。
庞贝回过头来，机警的眼睛里，这次流着阳光一般纯洁的玉色。
“老爷子，花枯了。”
—2—
枯黄的菠菜，稀稀拉拉地倒向一边。几丛菜茎的中间，一株无名野花，卑微地倚靠在菜株旁，叶片上也浮现出不健康的红褐色。
出之初倒在菜田旁，那柄银铲折作两半，一半横躺在一旁，铲面死死嵌入入石板地中，铲柄有一个平整的切口，不难想象刚刚发生了什么。另一半则插在出之初的身上，将他暮老的身躯钉在菜田旁，无法动弹。
“好了，处理你，我可要小心点。”历将早已伤痕累累的短刀收回刀鞘中。他挥了挥手，刚刚还是空无一物的地方，一个人走了出来。阿尔密斯抽出腰侧佩着的短刀，向出之初的右手割去，用娴熟的手法将绷带割断、挑到一旁。“芽”露了出来。
“还有什么遗言吗？还有什么需要我来带话的吗？”历蹲在出之初的身旁，端详着他那双空洞的、呆滞的眼睛。
漆黑如墨的瞳孔，里面映着一朵枯萎的小花。
“那么，我要开始了，出……不，出之初。”历站起身来。
“梅……因……”出之初开口了。
历立即跪倒在出之初的身旁，侧耳倾听那嘶哑声带所发出的细语。
“梅因……历的、女儿……和……皇……一起……”出之初说着，动了动那细小的第六指。
“在……第十三……都市……遇到出之贰……”出之初的右手缓缓挪动着，“在……西边……”
“米塔尔镇？”历说着凑近了些。
“西边……即将……”出之初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历突然警觉，想要脱离出之初的身边，却被抓住了刀鞘，眼看着手就要摸到历的皮肤了。
出之初惊叫一声，手被站在一旁的幻象用短刀钉在石板地面上。血液溅满了历的全身，他终于反应过来，抽出腰际的短刀，迅速剖开了出之初的“芽”。
“芽”里面没有骨骼，名为“神之处”的结构，正从血肉之中浮现出来。
历狠狠地刺了下去。
——让我再看看你啊，庞贝。
“老爷子，花枯了。”
“没办法，司所预言的‘黑幕’已经将整个地球覆盖了。”
“怎么办啊，我想看看花。这样下去，岂不是都不会有‘花’这一物种了？”
出之初沉默了一会儿。
“我尽力吧。看看除了马铃薯，是否还有植物能在今后贫瘠的土壤中生长。”
——血溅在花托上。
花茎再承受不住如此重量，倒伏在黄土之上，死了。
—3—
从收到出的联络到现在，出的星，首先黯淡了下去，随后彻底从星图中消失。
秘夜试图参透其中的道理，但脑内的知识却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发生的原因。
“和晓一样。”秘夜又巡视了一遍手腕上的星图，“历的星星也有点暗啊……发生了什么……”
“最先死的是出之贰，那个狂妄的小鬼。他虽然继承了死神的力量，但却没有与神签订契约，也就没能继承到神的加护，即不死。接任不久就死了，估计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出去浪结果被反杀了吧。”
“也是醉了。那么这些正牌死神是几个意思，一个接一个地掉链子？”秘夜扶了一下额头，“我去叫历，你等着，别让实验停止了。”他说着站起身来，随后，门边的阴影中，一个人应了一声。听着像是女声，但是太过轻微。
“记住，按我说的做，不要搞些其他的。”
秘夜没有走大门。他抓起一块肉干，塞在嘴里，随后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相比于原先的地貌，还真是改变好多啊。”秘夜从容地站在寒风中，“原先这里可是一大片树林啊。”
“话说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风，就算是城市也不会发散足以影响对流的庞大热量啊……”秘夜将几乎被吹跑的围巾扯回到自己的脖子上，“算了，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赶紧的把‘黑幕’解决掉才是我的工作。”他开始向东边行走，“地壳变动也越来越明显了，天知道我的小小试验所会在什么时候土崩瓦解。”秘夜挠了挠头，突然，一阵轻微的隆隆声顺着狂风传入自己的耳中。
秘夜转过头去。死神的眼睛告诉他：小小试验所，已经塌了。
“惠那个笨蛋！”
—4—
“麻烦，麻烦。”历抹了抹额上的汗珠，“破坏了‘神之处’后，会变成亡者，接着还要进行驱除。”
“再接下来是什么？”历抬头看看那仿佛伸手就能够到的种植园的玻璃穹顶，“对，找到女儿，让她杀死我，将我的力量传给她……”
“对，极西之域，十三号都市，美丽的城镇，米塔尔镇，皇·安的故乡，以及我的女儿……前来之处。”
—5—
“你对他做了什么？”梅因有些戒备地盯着庞贝，说道。
“只是给了他绝望。”皇依旧摆着他那副死神脸，回答道。
梅因正抱着皇的右臂，探头向左前方的庞贝看去，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多做揣测，只是死死盯着庞贝的背影，点了点头。
“喂，别提了，那件事我压根就不想回忆起来。”庞贝摊了摊手，随后转过头来，看到梅因的戒备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梅因也没有多问，只是朝他吐了吐舌头。
“你到底有多少刺剑啊，之前我把你放出来的那些全部折断了，结果你的背上和腰上又多了六把……”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和我打的时候，估计根本就没有用全力吧？”
“不不不，跟死神打，我哪敢。”庞贝耸了一下肩，“既然是幻象，那么再多我也造得出来，不过以我的能力，顶多也只能同时使用23把。”
“二十……三？”皇掰了一下手指，“可是我只记得自己折断了二十二把……”
“还有插在你胸口上的一把呢。”庞贝苦笑一声，继续向前走。
“听着真危险呢，皇。”梅因看上去有些生气，也难怪，听着两人的描述，是谁都会认为经历了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斗。
“根本不危险。”两人异口同声地嘟囔一句。
“啊？”梅因强制拉停了皇，“为什么不危险？”
“我是死神，是不会死的。而他虽然是亡者，但是和我一样，拥有与神的契约，因此他也是不死的。”
“可是听臭高个儿说，历……”梅因语气渐渐轻下去。
“历也是不死的。没有杀死死神的方法。”
皇已经决定了，为了不让梅因担心，要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起来。
庞贝沉默着，走在前面。
挂在背包一侧的华尔灯里，摇曳着的，淡蓝色的火苗，正散发出柔和的橘黄色光芒，照亮行路，以及梅因阴沉的脸色。
晌久，沉默。
梅因用谁也听不到的嗓音说了一句——
“说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