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时走后没多久,姜婉就察觉到了蔡女官和秦嬷嬷的态度变化,就连顾翎替她诊脉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你这伤再过几日也该好了。”顾翎看着也是松了口气,总算能交差了,长公主殿下日日都要追问,问得她都有些承受不住,老是说尚未、尚未的,次数多了,难免让人觉得她医术不精。
好在,姜婉这伤是真的快好了。
“现下走路应该没问题了吧?”
姜婉点点头,走了几步叫她瞧着,“走着是没什么问题了,从这儿到云花台一个来回也是走得的,就是不敢用力,也不敢练舞。”
“没事,没伤着骨头,养着这么些日子,也是为了稳妥起见。”顾翎打量她几眼,见她面色莹润,从里到外透着滋养的气色,粉怯怯的惹人怜爱,不由笑道:“之前给你的芳华永驻丸吃着还好吧?”
“顾姑娘这是找夸呢”,竹青在一旁给她添茶,一听这话便笑着接话:“哪能不好呢?瞧我们姑娘这脸色,白里透粉的,连我看了都觉得羡慕呢。”
姜婉分给她芳华永驻丸是悄悄给的,不能声张,所以她只能接着姜婉的神色说事。但那丸子委实不错,她自己吃了都觉得身上轻快很多,每日做事起来也精力充沛,再加上玉露膏一抹,连手肘处的粗糙地方都变得细腻起来,整个人都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顾翎笑着捏一捏她的脸:“我瞧着你最近神色也不错,瞧这小脸,红润润的。——可别添茶了,马上要给驸马请脉,不能久待。”
“侯爷身子不好吗?”姜婉像是无意问了句,“怪道这几日我看着蔡姑姑她们心情都有些不好。”
顾翎闻言叹了口气:“哪儿呀!驸马身子是一直不大好的,也是前些年打荷氏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在雪地里埋伏了半宿,那儿又缺医少药的,身子难免有亏损,这些年一直精心养着,只是也不见大好。前儿又受了点风寒,本来底子就虚,眼下是有些严重了,连大公子都叫回来了。”
姜婉和竹青不约而同地呀了一声,没想到平西侯的病势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殿下眼下是两头忧愁,烦的都快上火了。”
“两头?”
顾翎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道:“你当蔡女官她们真是为了驸马啊?霍将军前几日领兵出征你们都知道吧?那里头随行的还有李夫人的亲兄长呢,皇后娘娘可不得着急上火嘛。这头要安抚皇后娘娘,那头要照顾着驸马,可不是两头受罪嘛!”
*
乐阳长公主最近确实很烦恼,连人都清瘦了不少,原本丰腴标致的一个人,眉目间显出几分疲态,实在叫人不忍见。
徐熙连着几日来问安,都见母亲憔悴不已,不由露了丝口风:“娘,不是我说,区区一个李延广,也值得你和娘娘这般担心吗?下月廿三是娘的生辰,二哥说了,会给娘一份贺礼。娘且安心等着就是了!”
一手养大的儿子,他是什么性子,乐阳长公主是最清楚的,既然这样说了,说明霍时早就给他透过信了,只是没告诉自己。
她故作沉下脸,招手让他到自己跟前来,照着他肩膀打了一下,徐熙立刻捂着肩膀哀哀嚎叫:“哎呀娘,打坏了打坏了,胳膊都没力气了!”
乐阳长公主被他逗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恨恨捏了一下他胳膊上的肉:“少给我装疯卖傻,快把你霍二哥怎么说的,一一告诉我。”
徐熙嘻嘻一笑,腻着她在塌上坐下,“我们不是为了给娘一个惊喜嘛,要不是看您实在烦心,我也不能提前说出来。”
“行了,知道你们有孝心。”乐阳长公主心中也很熨帖,揉了揉他胳膊上刚才自己掐的地方,催促道:“快说。”
“其实很简单,陛下这次派李延广去,无非是想给他做个面子。既然陛下要给面子,为何不让他做正帅,反而要二哥去领兵,只让他当个副帅呢?”徐熙给岳阳长公主细细分析:“只因这李延广是个好大喜功的,若他做主帅,必定听不得别人劝诫,只怕到时候不仅无功而返,还要丢了陛下的脸面,所以才叫二哥过去领头,让他在旁边跟着捡个便宜。”
乐阳长公主没好气地哼了声,“陛下倒是会替他打算。”
“哎呀娘——”徐熙对被打断很不满,“您听我说完嘛。这虽然是陛下的好意,可您觉得李延广会领情吗?他一定会求着二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自己带兵行动,到时候你说他是会听二哥的吩咐,令行禁止呢,还是趁机搏一搏,好挣个大功呢?”
“你是说,让他自己去送死?”乐阳长公主眼前一亮
徐熙摇了摇头:“李延广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二哥手底下,否则也太明显了。”到时候陛下心里会怎么想?还能对霍时宠信有加吗?
为了一个李延广赔上霍时,那也太不划算了!
“不会要他的命,只会要他丢尽颜面而已。”徐熙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叫他被反贼生擒,挂在寨子头上示众,然后再由二哥把他救回来,平平安安地护送回长安,这份礼物好不好?”
都丢脸丢到这份上了,若是陛下还能装聋作哑,封赏李延广,那是自己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呢!
就凭陛下那个性子,不因此事而祸及李夫人都算得上情深意重了。至于李延广,经过此事之后,只怕也再没有领兵的机会了。
连个流民之乱都平不了,还能抵御外敌?真当将军是人人都能当的啊!
就是陛下再肯信他,只怕底下的将士们也难以信服。
军营里头,可是凭实力说话的。——来自初入军营就被狠狠教训了一通的徐二公子的肺腑之言。
“好!好!”乐阳长公主连日来的忧愁一扫而光,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不愧是长安霍羽谨!”
这份礼物何止是好,简直是绝妙。
“我这就入宫告诉娘娘去。”乐阳长公主刚要起身,就被徐熙拦住了:“不成。”
“为什么?”长公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都没瞧见,娘娘这几日因着这事和你父亲的病,郁郁了好久。”
“陛下就在宫中,母亲此去,未免隔墙有耳,传到陛下耳中是其一,其二,陛下多疑且心细,若是娘娘自个儿在陛下面前露出端倪,反而害了二哥。娘娘眼下虽着急,却也不失为一种遮掩,这样哪怕出了事,陛下也不会疑心到二哥和娘娘头上。”徐熙缓缓道:“若非如此,我和二哥一开始也不会瞒着二位了。”
乐阳长公主听完后,徐徐点了个头:“是,你们考虑的很是。我儿真是长大了”她欣慰地摸了摸徐熙晒得微黑的脸:“跟在你二哥身边,精进了不少,连性子都沉稳了。”
若是从前,他哪有那本事,能藏得住这么大的事。
徐熙嘿嘿一笑:“都是二哥的主意,我不过替他当个传话的而已。”
“你能跟你二哥学得一星半点的,我也就知足了。”乐阳长公主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连日紧绷着的心神倒是松了下来。
却也没耽误问姜婉的脚伤,得知再过两三日就可以开始练习时,她总算露出了个笑:“那就好,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上吧,秦嬷嬷,你多费心了。”
秦嬷嬷忙应了个是,等到了姜婉正式痊愈的那一日,直接就把领舞的位置给了姜婉。
姜婉当时就呆在了原地,啊了一声,像是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之后,就是左右为难,不知所措地推拒:“我?不成的、这不成的。”她急得小脸煞白,“我一日都还没练过呢。”
“这有什么?”秦嬷嬷笑眯眯地道:“正因为你缺席了太多时日,才要从最难的开始练起,否则什么时候才能赶得上进度?你也别怕,有嬷嬷陪着你呢,殿下吩咐了,从即日起,云花台晚上也掌灯,咱们有的是时间。”
又说怕赶不上进度,又说有的是时间。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让姜婉做领舞的吗?众人嫉妒的目光锐利似箭,一时都快把姜婉给刺穿了。
阮湘更是冷笑连连,只怕从一开始,她们就是给姜婉的陪练而已。自己这么多日来的刻苦练习,竟成了笑话一般。
就连素日对姜婉还算不错的纤尔,目光也复杂莫测。
秦嬷嬷才不会管她们怎么想。女人多的地方从来就少不了是非,只不过是针对的对象从凤兰变成了姜婉而已,可殿下都发话了,哪还有她们置喙的余地呢?
她直接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凤兰,你站到这儿来。婉儿,你站到中间去。时间不多,咱们尽快开始吧。”
姜婉顶着众人的目光,垂眸应了声是。
她身子柔软,又在旁边观摩了不少时日,虽动作难免生疏,但美人的好处就在于,一颦一蹙,一转身一回眸,都是风姿曼妙,容色动人。
即便动作不如旁人娴熟,看起来也别有一番生涩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