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月光，少年终于看清隐匿在黑暗中的脸。
“呵呵。”
一声轻笑，人影从阴暗处走出。
“小朋友，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来者一袭黑袍，不过面部却是大方的露了出来。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
密密麻麻的疤痕满布，整张脸狰狞无比，尤其是右眼处一道沟壑般的刀痕，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可他的声音明显与其不符，竟是一个干净公子一般的声音。
若是只听声音，怕是没人会将他与这么一张脸联系在一起。
“咕咚。”
咽了口吐沫，少年明显有些惧怕，可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转身而逃。
略微颤抖的双腿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果然，恐惧这种东西是人控制不了的。
“你是谁。”
少年开口了，他很少说话，此刻他的声音沙哑，被头发遮盖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身影。
“呵呵。”
黑袍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少年漏出了一抹渗人的微笑。
“你……”
少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黑袍人一个闪身就到了少年身前，抓住了少年的胳膊。
“可惜是个废脉。”
少年用力想要挣开被握住的手臂，然而这无异于蝼蚁撼树，不过还好，黑袍人只是握了一会便退回了原来的地方。
“离开这里，我不想杀任务之外的人。”
黑袍人说完，就想往屋里走去。
少年一见，大致明了他的来意，心一急，拖着身体便是扑到了黑袍人面前。
“嘭。”
还未触碰到黑袍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弹开，落到远处空地上，身体摊开躺在上面，一口闷血吐了出来。
少年不甘心，挣扎着再次起身，可还未起便又是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少年只好以手爬行，想要去到黑袍人身前拦住他。
黑袍人也不急，就这样玩味看着少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呵呵，萍水相逢，何至于为了一个陌生人丢了性命。”
“最后一遍，离开这里，我不想杀任务之外的人。”
黑袍人凝望着像自己攀爬而来的少年，不说话，但手中已有一团黑气缭绕。
“可惜。”
黑袍人正要随手杀了这个碍事的家伙，没成想。
“躲到我身后来。”
这声音……
少年抬起头，一袭白衣宛若谪仙的女子从屋内走出，此刻正好一缕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柔美清丽。
这是女子对少年说过的第一句话。
“堂堂鬼面斩居然会为了我追杀如此之久，想必背后的酬劳一定很高吧。”
女子说着，像是不经意的走到少年身前，想要护住这个拼了命也要护自己周全的家伙。
“呵呵，酬劳的确是一方面，只是曾经亏欠过对方一个人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出手仿若就在一瞬之间。
“小小的鬼医门当真要与我沉斜作对。”
女子又是开口，显然她清楚，不管自己有没有受伤，都不可能是眼前人的对手。
毕竟对方可是灵寂高手。
“若不是雇主说要留活口，三天前你已经死了。”
“只要我做的干净，谁又知道是我所为呢？”
气氛再一次僵持。
“能否留他一命。”
女子开口。
少年此刻已经勉强站起，听到女子此言，少年愣了愣，此处除了自己，貌似没有人能让女子说出这样的话了。
“不，不行，要死一起死。”
少年急了，女子是想让少年活下去，可不能不经过少年同意啊。
“看来这位，并不想活。”
黑袍人笑了笑，他的笑实在是比哭都要难看。
“不听话。”
女子有些生气，这世上还有不怕死的人？
“呵。”
黑袍人不再闲聊，一团黑气成火焰状飞向女子与少年的位置。
女子见此，一柄雪白长剑出现在手中，持于臂前，想要挡住这团黑火。
“嘭。”
一声碰撞，长剑应声而断，女子嘴角也溢出一抹血色。
“看来贫僧来的正是时候。”
就在黑袍人再次燃起手中黑气之时，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未见其人，但闻其声。
“谁。”
黑袍人一喝，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红云。”
“红云大师。”
女子此时惊喜出声，连忙看向来者的方向。
“红云长灯？”
黑袍人明显也认识这位红云大师，更是直接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小丫头，多年不见，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实在感慨啊。”
大师没理会黑袍人，而是直接将目光对向了女子。
“红云大师还是一如当年啊。”
女子也是客气的回应，既然红云大师在此，那么此次应当是无恙了。
黑袍人此刻很是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毕竟对方可是整整高了他一个大境界。
“也是多年不见了，李施主。”
红云大师终于将目光投向黑袍人，目光还是如此柔和。
“呵，要杀要剐随你。”
黑袍人说话这句话，便转身离去，因为他知道，若是对方想叫自己留下，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的。
红云大师以及女子目观黑袍人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也不见一个人有何动作。
“大师，如此恶徒，为何不趁此机会将他留下。”
女子终于忍不住发问。
“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我们欠他一个因，自然要还他一片果。”
大师说道，凝了凝眸。
“小丫头，你果然在这。”
红云大师说话，细看向女子，其中不止一次将目光放在少年的身上。
女子听大师如此言语，一愣。
“大师此言何意？”
女子又是忍不住发问。
“天机不可泄露。”
这些道家佛家总爱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搞的女子一头雾水无处发泄。
“那大师为何也在这扬州城，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自当全力相助。”
女子拱手恭敬一拜，若不是红云大师的突然出现，此次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不仅是我，慧心与六戒也都来了这扬州城，不过东西我们基本上找到了，也就不麻烦了。”
“东西？”
“事了，你便安心养伤，李施主见了我自当不敢再来犯，贫僧便先走一步。”
还未等女子说话，红云大师便一个闪身不见了踪迹，似是很着急一般。
少年则是全程没有开口，此刻只有他和女子，少年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女子见大师真的离开也是回过头来，打量着少年的模样。
“咳咳。”
突然一口血从女子嘴中吐出，眼前一黑，就又是要倒下身去。
还好少年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女子，轻轻将她放回了床上，今晚的一幕一幕不断从脑海闪过。
不一会，骤雨一般绵绵的疲乏与困意包裹了少年，少年头一倒，便也是靠在床上昏睡过去。
夜深人静。
两道身影站在茅屋外。
“六戒，你说，会是他们吗？”
开口的竟然是之前离去的红云大师。
此刻，他身旁一位肥头大耳的和尚不在意的笑了笑。
“是与不是又能如何，这天下，又不是依着他们而活。”
“唉。”
红云大师抬首望天。
“但愿佛祖能护佑这片天吧，”
“阿弥陀佛。”
……
……
“任务失败。”
已在城郊数十里外的黑袍人，放飞了手中的传信鸽。
随意的找了棵大树背靠着坐下，也是抬头望向这夜空。
一把匕首被他从腰间拔出，他轻轻抚摸着匕首表面，匕首前段有一个小小的断痕，他尤其抚过上方，一滴泪滴在了上面。
杀手，也会流泪。
